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白榆和白术并不会经常见面,白术从不喜欢山里的生活,他披上一件又一件皮囊,在京城的柳浪花海中流连得风生水起。

而白榆需要挣钱养活自己,所以她离不开白术。

她看了一眼窗外光影斑驳的竹林,用竹夹在热炉上茶壶边放了一个橘子。

她撑着腮看火星子从炉网下窜起,焦炭溅起轻轻的噼啪声。

两人这种畸形的关系是怎么开始的呢。

白术只知道她和师父决裂了,却不知道缘起为何。白榆在离开綦山白家后找到了流连京城的白术。

长安西街正中的一家奢华客栈里,白榆敲响了顶层套间的门。顷刻后里面传来一阵响动。

“谁啊?”男子不耐的声音穿透门帘。

白榆顿了顿,垂头淡淡开口道:“我。”

房门门很快被推开,那张俊美的脸显现在堂间,下面是系带松垮的长袍,胸腹的沟壑在其间若隐若现。他看见来人,显然惊愕不已,眼眸闪动出极度的慌乱。

“师师姐?”

白榆往里瞧了一眼,酒桌前还有两个穿着妖艳的貌美女子。

她突然喉头发紧不知该怎么说。

白术仓皇拉起她的手腕往里走,对酒桌前的美人肃然道:“你们先走。”

一席粉色纱裙的美人晃着发髻上的飘带碎步走到他身边,娇嗔地抱住男人的手臂:“柳公子,这么早就赶奴家,不如让这位姑娘一起来呀。”

白榆的手指不自在地紧了紧,连接着脉搏的青筋挣动被抓着她手腕的大掌清晰感知到。

“滚!”白术一挥臂膀,那姑娘受力整个人扑倒在地。她撑起娇弱的身躯,给酒桌旁另一位美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埋下头踱着小碎步朝门口走去。

“等等。”

姑娘们闻言,那浸水的眸子又亮了起来,带着欣喜转身向白术。

“柳公子,奴家”

“给我姐姐道歉。”

白榆眉心稍动,抬眸看了一眼白术,他眉梢促狭,目光所及尽是冷厉,而两位姑娘红唇微张,似是觉得难堪。

“原是柳公子的姊姊,失礼了。”

一粉一蓝两个身影轻轻福了一礼后,快速出去合上了门。

室内只剩两个不知所措的人相对无言。

白榆尴尬地不敢与他对视,将目光移至了室内的摆设,这并不算是她见过最奢华的屋子,十二岁之前,世间所有美好之物都被人双手捧至她面前,而现在,这里的一桌一几,屏风盆景,出现在她眼前都恍若隔世,她白榆早就不是那个万千宠爱名满京城的大小姐了。

思绪纷扰,她没有注意到始终定在她脸上的熠熠目光。

“师姐”

白榆这才回过神,粲然一笑道:“这两位姑娘是何用处,柳公子。”

白术的脸上划过些许怅然,随即缓道:“师姐别放心上了。”他拉她在塌边坐下,“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她咬了咬下唇:“我想请你帮帮我。”

“帮你?师姐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我想自己接活。”

“这师父会责罚的。”

“我离开白家了。”

“什么?”

“我今天来,是因为跟师父大吵了一架。”白榆低下头,捻起自己膝上的裙边。

白术眼眸一压,却是柔声道:“师姐,有什么事情大到要你离开师门?”

“确实是天大的事。”她低沉下去,垂睫模样清冷又纤弱,就像一支孤荷立于泥地,直叫人不忍拒绝她任何要求。

“师姐,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意已决,不会再回去了。”白榆抬起头,直视眼前的少年,“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

“我”白术面露急促,慌乱地抓住她置于膝上的手,“我帮你。”

白榆放松了眉心,温温勾起唇角,“谢谢你。但是”

“你说。”

“只能是男人。”

“好。”

“在那之前,我还需要目标的画像。”

“师姐,我不明白。”白术打断了她,眉眼紧拧起来。

“先给我一个简单的试试吧。”白榆挪开了他抓着自己的手,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在手搭上屋门那一刻,她没有回头,只留给白术一个背影。

“我定居在西山那片竹林里,你能找到的。”

说完便迈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