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人!马夫人!”

白止挥舞着手中信封轻跳跨进宅门,迫不及待朝东苑奔去。

听见有人激动地喊自己,并未察觉出其中欣喜,妇人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以为是出了何事,慌慌张张拉开门,只见对方满面红光,眼中期待粼如波光,映日余晖中,整个人都透露着欢喜。

她明显松了口气,肢身放松下来,而后才注意到他手中举着的东西。

马嬷嬷跟着他开心,朝院中走去,“是什么高兴事?”

“阿尧来信了!”白止急刹在她面前,喘着粗气道。

“真的吗?”她眉间的兴奋开闸般泄出,迅即接过信封,解开漆蜡用虎口鼓起,将信纸抽了出来。

白止刚想叫人进屋看,余光又瞧见今日天色甚好,在这院中铺满橙红,仿若将心情也一同烘暖。就在此处便好。

信纸展开,他凑过去看。

“姑姑身形尤其纤细,但望姥姥莫要担心,每日膳时食之颇丰。”

马嬷嬷不认识字,只能靠白止在一旁为自己诵读,可她还是乐呵呵地盯着阿尧的字,仿佛这样就能看见孩子坐在桌前,面色认真提笔写字的模样。

“阿尧每日下学,便同姑姑谈天玩乐,甚是自由无忧。夫子德高望重,学识渊博,阿尧自会勤学苦读,不负姑姑姥姥还有周先生之望。”

男孩写到这里时,眉头已经不自觉紧锁,情绪也跟着低沉,笔锋自然比第一行要钝了许多。原来报平安是这样不好受的一件事。

然而他一想到姥姥和周先生听自己讲述快活日子时的愉悦,又释怀了些,安慰自己般笑了笑,手劲再次轻快起来。

“好,好。”马嬷嬷笑不见眼,“我就知道阿尧有出息,少爷的孩子怎会差呢。”

白止闻言,目光从字迹移到了她的脸上,带着几分紧张,害怕她触景生情,想起彻底覆灭在那一夜的沉府,想起她带着襁褓中的婴儿流窜人世的孤寂。

她似是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直至对上他的眼神,才蓦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马嬷嬷强笑一下缓解骤然凝滞的气氛,挥手殷切道:“继续,继续呀。”

白止忽觉自己多事,也愧疚地朝她笑笑,照着念了下去。

“姑姑有猫名唤豆豆,狸花美丽,性子却实在古怪,贪吃贪睡,日渐浑圆。”

“姑姑早起梳妆,首饰华丽妆容娇贵,阿尧属实未曾见如此仙女下凡。”

直到最后一个话音落下,马嬷嬷早已恢复了真心宽慰的笑脸,“阿尧这孩子是真心喜欢小姐啊,难怪当时怎么也要跟着周先生来长安呢。”

“嗯”只是白止还似有所心事,心不在焉应了一声。

“没有别的了吗?”他盯着她手里的信封。

马嬷嬷也有所感,又鼓起信封往里看了一眼,空空如也。她面色尴尬地扯了扯唇角。

白止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失落不被发现,咧了咧嘴道:“天色不早了,夫人叫厨房做饭了吗?”

他们虽处一处宅邸,可生活起居衣食住行都互不干扰,白止给了她足够的空间,也让阿尧觉得这京城中确有一处是他们自己的家。

“还没呢。”马嬷嬷活了数十载,哪能看不出他瞬间颓下的气息,试探道:“先生一起吃吧,正好今日阿尧来信,多么好的日子啊。”

白止摇了摇头,“我今晚还有事要处理,就不打扰夫人了。”

马嬷嬷看着他的背影,来时有多得意昂扬,去时就有多失魂落魄。若说阿尧的言语还能让他觉温馨愉悦,读完阿尧的信,他便再也没有笑过。

“可小姐已经嫁人了啊。”

嫁的还不是别人,那可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天子,是一句话就能将人碾作蝼蚁的九五之尊。

她心痛地盯着身影消失的拱门。

他想要的,不过是她一句回音罢了,再不济,只要她能知道自己为她倾尽全力就好。

若是能叫她愧疚一生,那倒也不算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