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珩再有意识时,身体早已恢复干爽,甚至比以往要轻松些。

鼻间并非他每日醒来时紫宸宫里熟悉的熏香,他似是很在意这个,眉心蹙动,竟是被好奇驱使着掀开了眼睫。

相较于自己并未完全清醒的听觉,映入眼帘的一张紧张的面孔显得尤为清晰。

白榆见他有所动静,立马俯身靠近,待他是否能够醒来。

方才因未闻熏香而生起的那些下意识的烦躁也至此无影无踪。

头一次在她脸上,他不用费力去寻,便能望见她对自己的在意。

贺景珩欲抬手触碰她,后者却先伸出了手,在他意外之下抚上了他的脸。

若是叫旁人看见他现在的神情,怕是要认不出此人是谁的。他眉宇间最叫人避之不及的并非威严,而是冷漠。

而此刻,却是初春冰霜化冻,绿野千里。

贺景珩双眸微弯,甚至不用废那为数不多的力气,顺势只稍弯折手臂,便轻轻抓住了脸侧她的手腕,略带讨好地拂指摸索着她的腕脉。

他连自己身处何种境况都浑不在意,但白榆似乎并不想在此时同他调情,从他的虎口间抽出了手,顾自松了口气道:“没事了。”

“陛下醒了。”她又指使宫人搬来一床更厚的被子为他盖上。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着寸缕躺在一张薄毯之下,那一层东西,说是纱也不为过。

可意识到这个,他的眼中竟多出了几分微妙的玩味,挑了挑眉,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好奇她玩的什么情趣。

白榆可没空理他,作势要扶他坐起身,“喝口水吧。”

贺景珩怎能善罢甘休,趁她再次俯身之际,探出手掌就压住她的后颈往下按。

她登时争大了眼,如临大敌般扭身绕过他的手臂钻了出去,而后尴尬地掩嘴咳嗽起来。

贺景珩倒是来了兴致,一时就有了力气腾坐起身,才发现床帘外,一众妃嫔要近不近地站在周围,满身无措不知要看哪处。

除了温妙不在,上至其余三妃下至两个刚进宫的采女都在场。

那两个小采女甚至都还未私下见过皇帝真容,满身局促站在最后。可天下人明知天子独宠皇后,却从未放弃过将女人送进宫中尝这苦命。

贺景珩自是不当回事,他早已表态,那些老顽固既执意如此,便不会在乎他的想法,而他们送进宫的女人是否可怜,那就更无关于他了。

白榆只得多花些心力,对那些只增不减堆积在后宫,将青春浪费于此的少女们多担待些。

除了皇后,在场便是贤妃为首,场面也不能一直这么冻着,她便率头屈身行礼,“陛下。”

众姐妹纷纷跟着行礼,一人一声“陛下”顿时让祈年殿喧闹了起来。

贺景珩不自在地清了清嗓,以眼神质问白榆。

“母后让她们来的。”白榆压低了声音。

此时,小太监终于在盛夏翻找到了厚被子,抱着进了寝殿。

白榆也正好借机将众人遣散,可回头一看,只见薄毯下有如一根立柱,不知支了多久,许是从他睁眼见到她的那刻,亦或是看见自己覆身的薄纱时起,便不声不响立于此处。

更不知她们是否有人注意到。

白榆顿时乱了阵脚,心中大闹,却无法显于面,更无从诉说,值得强作镇定地夺过小太监怀里的被子,嘴上念叨着“我来”,便不许旁人帮忙,顾自铺开为他盖好。

只在理好被角之即,她不动声色探进手去,毫无留情地狠狠抓了那玩意儿一把,好给他个教训。

“噗唔”

众妃嫔又跟着这声慌了一下。

“无事,尔等都回宫吧,莫要在此劳累,陛下只需静养便可。”

白榆拦住数束目光,笑脸领着她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