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檗担心明忠有情绪,偷偷瞥了眼于明忠,于明忠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魏檗一下乐了,心里暖融融的,方才对于明忠那点儿怨气也散得无影无踪。

于大爷固然不是完人,但他却能真正称得上襟怀磊落。

魏檗按下内心对于明忠的感激,带领众人往生产沟那边去,边走边介绍开沟增产的原理。一群人浩浩荡荡在后面跟着。

朱厚庭落后几步,心里暗恨,没有心情也没有脸面再往前凑。陈黑脸风风光光露了脸,下一步卷铺盖滚蛋就要是他老朱了!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成了陈黑脸露脸的踏脚石!

老朱恨恨得往装粮袋子上踹了一脚,个个现场会有猫腻,怎么你陈黑脸就弄了个实实在在的呢?!气人不气人!气死了!

朱厚庭踹完粮袋,有人从后面经过,又狠狠踹了几脚。(粮袋:我招谁惹谁了?)

“魏檗!魏檗!老魏头!魏建岭!混蛋!王八蛋!”

把粮袋当成魏家人狠狠踹了几脚,出了口恶气,吕家丰才停下来。

他是本镇的村支书,很早就接到通知,今天要过来,到山弯村参加现场会,给陈书记捧人场。这样的现场会吕家丰没参加过一百,也参加过八十,但他万万没想到,老魏头家竟然歹竹出好笋,魏檗竟然被县委高书记叫过去说话。并且听他们镇的土皇帝陈黑脸的意思,这个现场会的底子,竟然是魏檗整出来的。

吕家丰又恨又怕又悔,恨的是,处处跟自己不对付的老魏头家竟然祖坟冒青烟,出了个人才;怕的是,魏檗在陈黑脸跟前给自己进谗言,拿掉自己这个支书,重新换上老魏头;悔的是,自己老婆孩子不争气,如果当时能把魏檗拿下,当了自己家儿媳妇,现在借光的就能是自己!!

老泼妇办事不靠谱。吕家丰越想越后悔,如果当时自己亲自上门说亲,说不定如今魏檗已经嫁了。不,也不见得,自家大儿子吕勇什么德行,吕家丰心里也有点数,他想,如今不是自己家拿乔的时候,不然再去一趟魏家,家满的儿子年轻,模样也俊,还在镇上工作,不然把家满的儿子说给魏家大丫头?

魏檗在队伍前面展示自己的野心和事业,指点着山弯村的大地。山风吹过,青绿色的玉米叶子沙沙作响。她万万没想到,同一时间,在队伍的最后面,有一个人正坐在琢磨该如何跟她搞好关系——搞好关系的方式是让自己家某个亲戚娶她。

魏檗自然没时间理他,因为现场会非常成功。高昊回去后,把山水镇作为典型宣传报到市里,市里又报到省里。一级一级,采访、汇报,虽然陈黑脸占了大头,但陈黑脸“吃水不忘挖井人”,于明忠、魏檗,也被应接不暇的采访和宣传忙得团团转。

陈黑脸眼见要趁着东风扶摇直上,不过被现场会的东风吹得春风得意的陈黑脸也没有忘记老弟兄好姊妹们。他打算在自己临提拔之前,把帮自己抬轿子的这些兄弟姊妹,全都提拔起来!

庆功会(一)

◎庆功会(一)◎

想提拔抬举谁,一般要先造势。给农技站兄弟姊妹们造势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庆功会!

陈黑脸乘着现场会的东风,扶摇直上。镇委大院的宣传墙上贴满了陈黑脸领奖、接受表彰、作报告的报纸,从县里的到市里的,甚至还有几份省级的报纸,被贴在大红宣传墙的正中央。

据传出的风声说,县里已经找过陈黑脸谈话,差不多年底就能再升一格,提拔到县里。甚至不是闲职,而是陈黑脸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实权岗位。

于明忠私下跟魏檗说:“这波老陈还能再干十年。以为年龄到了,没想到临了临了拉瓜秧,还能结个大瓜。”

哈哈,魏檗忍不住给于大爷点了个赞,太生动了!

西瓜到了秋天,老了不再结瓜的时候,要把地里的老瓜秧都拉到地头上,把地腾出来再种别的。拉瓜秧的时候,突然发现有棵瓜秧上还结着个大瓜,这棵瓜秧尚能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完全是陈黑脸心情和现状的写照嘛!

陈黑脸“百忙”——忙着受表彰——之中,专门抽出时间,要给镇上的众人开一个高标准、高规格、轰轰烈烈的表彰大会!

陈黑脸身上带有明显的农村江湖气,看得上的是可以跟睡一个被窝的亲兄弟,看不上的比不上脚底的泥。给他种瓜、给他吹起这股青云风的农技站众人,在他心里,那不是下属,那是自己的兄弟姊妹啊!必须有肉一起吃,有汤一起喝。

所以这个表彰大会是陈黑脸上任以来——至少快十年了——山水镇规格最高的大会。

镇政府的会议室陈黑脸嫌小,农技站更不行,那点儿犄角旮旯里的小院子,提都不要提。陈黑脸要的,是能容纳几百人的大礼堂。问题是山水镇一条主干道三条岔路,最宏伟的建筑是镇里的二层小楼,上哪儿找那样的大礼堂。

最后还是汪山一拍脑袋,跟一筹莫展的众人提议道:“不然我们去电影院吧!”

真是个“鬼才”!这提议乍一听特不靠谱,但仔细一琢磨吧,还真是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