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叁刻。

外面传来的巨大声响,客栈内几乎所有人都被惊醒,急忙起床探问,议论纷纷。

赵清絃紧紧搂住沐攸宁,不让她起来查看,声音透着半睡半醒的黏糊,软声道:“别走……”

以沐攸宁现在的功力,是能轻易将他掰开,只他一副不是什么大事的样子,她也顺势再钻回他怀中。

且待明日再打听吧。

澄流听到声响后就在门外静候,以防有什么危险。

听得二人衣料窸窣之声,似是再无动作,片刻才松了一口气。

次日,赵清絃起了个大早,赶在两人跟上之前先行去了石室。

待澄流和沐攸宁梳洗完整后,面面相觑,几乎是同时提问:“他去哪里了?”

后来是澄流先放弃,道:“先下楼用早饭,等等去找他?”

沐攸宁点头赞同,还是吃饭比较重要。

雷娜岛上土地贫瘠,直到与西殷交易后才打通陆路,渐有其他资源运来,是以,这里的食物种类并不算多。

“喂,你过来。”

沐攸宁吃着烧饼,闻言扭头一看,神色有些意外,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向澄流。

是叱裕岚。

澄流也颇觉诧异,她那天分明忌于在人前与他们接触,今日竟主动寻来。

他早就忘了先前与叱裕岚争论得面红耳赤的事情,擦了手站起来问:“叱姑娘?”

叱裕岚眼眶红红,气势却是毫不饶人,道:“那个道长去石室了,你们是不是有我父亲的消息?”

沐攸宁只是在她家里偷听过几句话,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可是赵清絃根本没有把话说清楚!

不,甚至是没提过多少。

沐攸宁和澄流相视无言,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两叁下把烧饼吃完,道:“反正都要去找他回来,我们先听叱姑娘的话,去一趟吧。”

澄流点点头,两人便跟着叱裕岚走。

***

石室前站满了人。

赵清絃说过,这石室仅有数个入口是建在地面上,从那几个地方进去,倒是个供后人拜祭的寻常墓穴,毕竟一般族人也不会什么破阵之法。

只是这类地下墓穴,多半占地极大,更有可能隐藏起无数的入口,里面步步机关,一不留神很容易丢了性命。

此时的沐攸宁跟着叱裕岚绕开人群,拨开半人高的杂草,停在一块大石旁。

石缝处有风吹来。

仔细看的话,这石块并非完整一块,而是在中间裂成两半,开口完整,像是人手打造出来的机关。

沐攸宁和澄流四处翻看,并没找出什么开关,最后两人选择一同运劲,强行将大石劈开。

澄流手持火折子走在前方开路,几人顺序步下湿滑的石阶,只觉这石梯怪异得很,时而往上,时而向下,绕来绕去,寻不到尽头一样,他好奇问:“叱姑娘怎么找到这里?”

“昨夜石室又塌陷了,我早上正要去打听原因,就见那道长的身影。”她一顿,又道:“我当下有疑,尾随到这处就发现他消失不见了。”

一路走来,叱裕岚将听到的消息整理出来,沐攸宁默然不语,总觉得左护法失踪的事远比想象中牵连更广。

昨夜子时的巨响,倒塌的位置正是石室的东侧。

据赵清絃推测,鹤翼阵有叁点布了人牲,先是他们未来时塌下的西侧、祭祀时的中位、和昨夜的东侧。

如此一来,便得以证明大祭司确确实实是催动了阵法,至于成功与否,看来还是得找到赵清絃。

石室塌陷后,雷娜族的人最先赶至现场,众人在断瓦残垣中看到一只染血的手,似是有人被埋在土堆之下。

族人合力清理大半夜,临近清晨,终于把埋在碎石下方的大祭司救出来,只他已是气息全无,左护法又失踪多日,雷娜族的人彷佛失去了精神支柱,纷纷相议。

右护法本在瓦砾中摸索着什么,忽地站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根绛色丝带,末端绣了个“岚”字。

叱裕岚捂住口鼻,不让自己传出啜泣之声。

那是她父亲的发带。

是她手执绣针,用蹩脚的针脚一下一下地缝上自己的名字,送给父亲的第一份礼物。

就算字扭扭曲曲,她父亲仍是笑得开怀,立马把发带换上,逢人便道:“看,这是我女儿亲手做的!”

所以不少人一眼就认出,低声讨论:“那是左护法的东西吧?”

“是的,我看他都用了多少年,不会认错!”

“他说是女儿送的,可宝贝了,片刻不离身。”

右护法压了压手,按住众人议论,义正词严地道:“稍安勿躁,这发带是大祭司临终前攥在手中,很有可能是给我们的警示,指出凶手。不过……一日未查证,都不可妄下定断。”

“右护法你不必给他帮腔,害了大祭司的终究不是好人!”

他一番说辞像为左护法洗脱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