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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遮的芙蓉面。宿清焉的目光停滞了一息,温声问:“哪些书需要誊抄?”
“先生稍等。”
扶薇款步走向一座书架,随意拿了两卷书,放在书案上。宿清焉跟过去,立刻研磨誊抄。
一立一坐,扶薇立在书案旁垂眼看他浓密的眼睫。若是拨弄起来不知道是怎样的触觉。她的手轻轻搭放在书案上,指端于桌面悄无声息地捻了一下。
可这样天真的人,钱权似乎都无用。强囚也没什么意思。
宿清焉刚开始抄录,扶薇捧了一盒香器而来。
宿清焉于文字间抬眸,入眼,是她执着香扫的纤柔玉手。
残余的香灰被她轻扫,飘起又落下,细密似避不开的红尘。
“呲”的一声响,火折子迅速亮起一簇光,也燃起一股香。
扶薇将盖子放上,一道香从孔洞升出,倔强地笔直而燃。
“抄书枯燥,给先生燃一炷香。”扶薇言罢抬眸,对宿清焉施施然一笑,不等他言,已经转身而去。
扶薇没有回楼上,而是拿了卷书坐在窗前的软椅里打发时间。
窗外夏日的光将整个书阁照得大亮,纤尘可见在光线下跳跃。
她于窗前而坐,照进屋子里的大捧日光都先拥过她。宿清焉看向她,她坐在日光里,好似成了光源。
宿清焉又很快收回目光,专心抄起书。
“啪”的一声响,是扶薇手里的书落了地。
宿清焉抬眸,见扶薇不知何时睡着了。
而这卷书的落地声又将她吵醒。扶薇蹙眉醒来,如画的眉眼间浮现几分不悦。天气突然热起来,她脊背浮了一层香汗。这份炎热让她身体不太舒服。她甚至没心情顾及宿清焉,径自回到楼上沐浴。
沐浴之后,仍觉不适,又是一阵干呕,喝了药,她昏昏沉睡去。待她醒来,已经是落日时分。
摆脱不了的糟糕病身,时常让扶薇情绪低落。
当扶薇走到书阁,微微泛着紫的暮霭洒进屋内,宿清焉坐在暗下去的书案后抄书,一下午没有起身。
扶薇神情恹恹地立在门口望了他好一会儿,才走向一座书架取了本书。
“换一本书抄吧。”扶薇将书册放在宿清焉面前。
宿清焉也不多问,直接将书拿过来。将其打开,才发现是本写满淫词艳曲的床笫欢记。
宿清焉不言,拿了本空白册子,开始抄录那些不堪入目的词句。他神色无常,仿佛誊抄的句子和刚刚那本严肃的史书并无区别。
扶薇垂眼看着他快要将一页抄完,才开口:“我是故意接近你的。”
宿清焉习惯性地将一句话写完才停笔,他抬眼,平静望向扶薇,道:“我知道。”
扶薇与他直视:“既知为何不避?”
宿清焉不答反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姑娘的吗?”
扶薇望着他,微微蹙了下眉,默了默,才说:“先生帮我写一份婚书吧。”
宿清焉因为她这摸不着头脑的提议愣了一下,想起上次帮她写家书时她所言,宿清焉想着兴许是和她那门不太好的婚事有关。
他从一旁拿了一张红纸,问:“新郎和新娘的名讳?”
“先空着。”
宿清焉不多问,将婚书写完,放下笔,看向扶薇,问:“还抄书吗?”
扶薇望着他这双永远平静的眼眸,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抛头露面经商本就遭家里人不喜,如今婚事有了变故,又怎敢告知母亲让她忧心。”
宿清焉无意探听别人的私事,可有人对他倾诉,他会认真地听。听着扶薇轻远的声线,他眼前浮现扶薇上次说到“一切安好”时的眼睛。
柔情沉静,藏着故事。
扶薇站得久有些累了,她微微倚靠着长案,垂眸去看书案上的婚书,缓声:“我想母亲来看我的时候,我有夫君在侧,琴瑟和鸣。”
宿清焉皱眉。
他刚欲开口,扶薇抢先道:“我身体不太好随时都可能去世,想来先生是不愿意做实克妻之说的。”
“我……”
“又或者先生嫌晦气,不想沾染重病之人。”扶薇轻轻一声笑,“一年就好。一年之后我要么病死要么离开了这里。到时候绝不再给你添麻烦。”
她提笔,在婚书上的“携手一生”的“生”字上划了一笔,改成“年”字。
宿清焉看着她这举动,语塞了半天,只无奈吐出一句:“你别胡闹。”
扶薇转眸望向他无奈的样子,终于在他永远平静的漆眸里看出别的情绪来。
扶薇拿起书案上的婚书递向宿清焉。
“你能帮我的,就是在这婚书上写下你的名字。”她深深望着他,潋滟的眸中漾起柔情的魅,“宿郎。”
四目相对,宿清焉安静望着她的眼睛,没接婚书。
若是小人,这样的好事必然高兴接受。所以有时候和君子打交道还不如和小人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