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这条线,连接这个顶点……”

他偏过头,见她头一点一点向下磕,即将要磕到桌子时,他伸出手,挡了一下,感受到她额头的温度。

很烫。

乌喃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习惯性在他手心蹭了蹭。

宋清焉抽回手,为她亲密越矩的动作感到厌恶,合上书,收拾好东西,冷淡道:“今天先到这儿吧,下次再说。”

可对方连回答他的精神都没有,趴在桌上,整个人埋在臂弯里,浑身发冷,只想蜷成一团。

“你还好吗?”

他俯身,拍拍她,却蓦地被抱住,她埋在他身前,像是要取暖,又像是要求救。

“好冷,好冷……”

乌喃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头是烫的,手脚却冷冰冰的,仿佛四肢都被浸泡在冰凉的水里。

好像又被困在那个水底了,身体不断下沉,水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宋清焉见情况不妙,把她抱起来往外走,多奇怪,他本该讨厌她,讨厌这世上多一个人占有“乌喃”的名字。

可却在此刻感到恐惧。

那种相似感受只出现过一个人身上。

一个死去的人。

少女很轻,没有什么重量,没有什么动静,但也因此让人担心。

乌喃眼睫微颤,有雨点打在脸庞,先是成滴,而后成串,来势汹汹,似要将整个世界倾覆。

她伸手,轻轻抓住他外套的一角,声音太弱,微不可闻。

“宋清焉,又下雨了。”

三年前的冬天,那天是24号,平安夜,也是乌喃的生日。

可是当天,乌喃和母亲发生争吵,蜡烛没吹,愿望没许,眼泪先落。

陈灯说,让乌喃在家里过一个,圣诞节再和他们一起过一个,过两个生日,多好。

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不想看见乌喃母亲。

那是她第一次和母亲吵架,吵的很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尽管情绪激动,也试图平静而理智地与其争论。

争论为什么,同是女儿却得不到爱;争论为什么,自己要一个人长大;争论为什么,生下我又不爱我。

母亲姓舒,单名一个锦字。

舒锦。

一个温和娴静的名字。

人如其名,书香门第家的女儿,大家闺秀,有容貌有学识,嫁了深爱着的,英俊的,事业有成的男人。只不过婚后没多久,许多都变了。到最后,男人长期定居国外,保持着奇怪的婚姻关系。

“你觉得我不爱你?”

“你觉得你爱我吗?”

舒锦坐得笔直,抿了口茶水,素净的眼睛落在少女娇艳的脸庞,波澜不惊地移开。

“你得到的还不够多吗。”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姐姐又进了医院,你是过一岁多一岁,你姐姐是过一岁,少一岁,我陪你来过这个生日,给你送了礼物,还不够吗?”

乌喃在那瞬间感到熟悉的负罪,看着她平淡的面容,看了很久,像在看一个最爱的人,也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喃喃道:“是啊,够了,足够了。”

所以不必再给予。

那天雨下得不大,公园里的孩子都被带回家了。乌喃坐在秋千上,边发抖边流泪,狼狈得要命。

宋清焉找来的时候,少女茫然抬头,他为她撑伞,眉头皱着,仿佛是厌恶她这副软弱的模样。

“你要冻死自己吗?”

尽管语气很凶,可伞的角度还是朝着乌喃倾斜。

乌喃伸手,抓住他大衣的一角,仰起脸,眼睫湿漉漉的,约莫是哭过一会,眼睛是红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为什么,不爱我呢?”

这是个缺少主语的句子。

那一瞬间,宋清焉以为她是在问他,心里跟着晃神了一下。清醒后,明白了句子主语,失落随着雨滴一同坠落。

“有些爱,是与生俱来的。”

“有些不爱,也是与生俱来的。”

那句话,乌喃记了很久,后来也逐渐释然了这份得不到的爱。

直到那天,被人推下,死前那一刻,乌喃想到宋清焉说的话,突然想问他一句,你呢,你也是吗?

可惜没有问出口,也没有答案。

你看,在爱这件事上,很难得到答案。

“生日快乐。”

“谢谢”,少女低声道谢,又听他道:“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

乌喃看了看头顶的伞,抽泣着,说,我想要这把伞。

他把伞给她,她接过,然后扔在地上,像个任性的孩子,破罐子破摔,也对他说一些平时不会说的话。

心情不好的时候,什么都不想顾及了。

“宋清焉,你会生气吗?”

“你赔给我一把新的伞。”

他坐在另一个秋千,似乎打伞和淋雨对他来说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