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傍晚,当橘红的霞光映满坝场时,马成和阿龙终于出现在神秘村寨的哨口。山官木然薙伊戈听到消息,让寨头木日带着几位无计可施的巫医迎了出去。

几个月来,恐俱和悲伤笼罩着这个几百人的小寨子。当木日家的新寨头布翁看到在落日余晖中矗立的马成时,这个老实汉子只有对这个宛如天神木代降世的外人无限祈望。布翁在这场莫名其妙的瘟疫中失去了弟弟、妻子和父亲,自己最重要的传承官种姓的儿子布翁维戈勒也和养女纽芭一样还昏厥不醒。这个心地善良没啥野心的官种,焦急无比地迎了上去,“木代在上,这位督阿缪,你是从山下来的董萨吗?”

马成脑子从来就是好使的,部队里训练的一些基础刑侦手段用来对付这些山里质朴的汉子绰绰有余了。从一开始被巫医簇拥的汉子那憨厚的表情到虔诚的感叹,上位者都秉持传统的超自然信仰,那么寨子里的氛围也是可想而知了。此刻被叫做董萨,就是认为自己也是巫医吧?

——那么该不该应下就是一个问题了。如果不是,自己后面搞迷信的就不对了,如果是,那自己也不过是个巫医而已,又有什么特别的?

马成正面无表情,阿龙在一边接过了话头:“阿爹,这位是马首长,他是部队上的医生。早恩昆说过,他一定可以治好大家的。”

“太好了,德哈贡!”布翁抓着阿龙的肩膀,“这位马首长如果治好了大家,你就又给寨子立了一大功了!”

阿龙却并没有高兴,反而脸色很是不好,甚至有点失魂落魄。想起马成说过就算是山官在自己面前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又赶紧补了一句:“马首长不只是董萨……马首长不喜欢我们不说汉话,他叫我阿龙。”

“马首长,那你就按汉人叫我李牛。”布翁赶紧认真道:“您看什么时候能开始帮我们治病啊?”

“就现在吧。”马成乐得阿龙帮他接了话,自己越少说话就越是能占据主动。既然这个老实汉子就是阿龙的干爹,看来阿龙说寨子里主人对奴隶挺好的说法是真的了。虔诚的信仰已经为自己铺好了最重要的基石,剩下的便是听听巫医们的说法,如果这帮神棍也没见识,马成的把戏就可以安心开搞了。

布翁赶紧领着马成往最近的一家去了,心事重重的阿龙则一路小跑回了家。看着依旧高热着的妹妹红扑扑的验,阿龙换了一个湿布,擦了擦她已干裂的唇。自己不在这几天,阿爹显然也是顾不过来这个女儿了。阿龙抓着妹妹的手,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敢说出来。

今早起来阿龙便发现手腕上绳结不见了,虽然提前提防着,但入夜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和头一天晚上一样睡得昏天暗地。现在睡昏了头竟能丢了这要命的绳结,阿龙心里焦躁到快崩溃了。其实心里真正觉得难过的地方,是这个绳串是他和妹妹与自己亲生父母之间唯一的纽带,阿龙本想着等自己结婚了再把它交给妹妹的,现在该如何交代呢?这一次下山和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冥冥之中仿佛所有的精灵都在与自己作对似的。自己下山游猎那么多次,哪怕遇上野猪搏杀起来也从未丢过的绳结,现在突然不见了,难道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慌乱的阿龙本想告诉那位马首长,可这位马首长嘴角奇怪的笑容到底阻止了阿龙开口。阿龙脑子里突然窜出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这位马首长知道他丢了绳结?甚至他已经捡到了?如果真是这样,马首长如果把绳结还回来,难道自己要和这个男人结婚不成?

阿龙正沮丧回想着,草房外传来木日家的纳破喊话的声音:“山官要议事了,大家都到寨尾坝上去!山官要议事了,大家都到寨尾坝上去!”

马成到坝上时,发现布翁指着一张台上的竹椅示意他坐。竹椅的位置就在布翁身边,看来自己已经是贵客了。刚在寨子里马成检查了几个病人,果然是典型的肺结核症状。特意挑了一个状态不算坏的精壮汉子,马成喂了几颖消炎药退烧药加异烟肼,没多会儿便有了效果,没了那呻吟声和艰难的呼吸。周围一群人惊讶不已,对他的态度立刻成了仰望。只是此刻的安排,不晓得是布翁的意思,还是那个看起来就很精明的山官。

“听说你的药对这瘟疫很有效果?”山官木然薙伊戈回头问道。

“这是暂时的。”马成想了一下回答道:“瘟疫的源头没有找到,即便是我也没办法根治。”

薙伊戈打量着马成,不怀好意地问了一句:“听说你不爱听我们的话,而且说自己不只是董萨?”

马成意识到薙伊戈话里的敌意,微微有些紧张。

“不是他自己说的,是木日家的德哈贡说的。”底下一个村民叫了一声。“是吗?”薙伊戈露出一丝浅笑:“正有个事要找他,倒是可以一起问了。”

阿龙越众而出,给台上的人行了个礼,“山官,是我说的。马长官虽然不是景颇人,但他在山下也是督阿缪,是汉人的官种。”接着便把从遇到岳开始的所有事情讲了一遍。薙伊戈静静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问向马成:“这么说来,就是一个木牙姆阿缪把恩义丢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