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谢赏的由头,越国公府中的奴仆,纷纷殷勤地给高睦道喜,就连高广宗也对高睦连连称贺。冷眼瞧着,越国公府竟是一片其乐融融的热闹。

高睦置身其中,很清楚这些虚假的欢笑源自何方,她心中反胃,却还要言不由衷地感谢高松寿的养育与栽培。

幸好,新科进士虽然没有立刻授官,一系列庆典却颇费功夫。高睦留在越国公府的时间不多,不需要一直陪高松寿扮演“父慈子孝”。

为了展示朝廷对人才的重视,每年传胪大典后,皇帝都会在宫中宴请新科进士。近几年的赐宴,常常是太子主持,本次也不例外。

皇家赐宴,听着光荣,其实,宴席上,不是在祝酒,就是在谢恩,根本吃不上两口菜。好在高睦出生公府,王夫人不缺宫宴经验,提前让高睦垫了点心。否则,宴会结束时,说不得是饥肠辘辘了。

有些新科进士满心期待宫宴,还特意留出了肚子,宫宴上一番跪拜下来,简直头晕眼花。好不容易熬到结束了,他们口称“圣恩浩荡”,心里想的却是,出宫就要就近找家饭馆。

高睦虽然没有同年那么狼狈,但顾忌宫中如厕不便,她入宫之前,垫肚子也没敢多吃,其实也是需要加餐的。只是没等她起身,就有一个小太监来到高睦身边,口称:“皇太子宣召世子。”

在皇帝下旨褒扬高睦后,新科进士中,哪怕是毫无根基的寒士,也知道了高睦的世子身份。皇帝禁止武臣参与民政,公侯子弟入仕,都只在武官序列中转迁,新科进士们都知道,以高睦的出生,高睦的仕途,注定不同于普通进士。

高睦的名次没有猫腻,就已经是朝廷的公正了。太子单独召见越国公世子,实在不值得侧目。

与高睦坐得近的几位同年,如常地说了声“先行一步。”高睦也笑着与他们告了别,她的心却微微一沉。

南乐公主花会后,舞阳公主便再没有了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如今东宫要单独见她,会和舞阳公主有关吗?

有关不有关,见到太子就知道了。高睦强压下揣测之心,随小太监来到了一处偏殿。

殿中坐着一位面白微须的中年男子,神态温和,身上那袭织金赤袍却极衬威仪。

方才的宴会中,新科进士都是按名次排座位。高睦的坐席不足以看清太子的相貌,却看到了太子赤色的常礼服。

一见到中年男子的服色,高睦就确定,此人必是太子。

“臣高睦参见太子殿下。”

数年之前,皇帝曾经特意下旨,让群臣对太子称“臣”。

“高睦,过来坐。”太子没有阻止高睦行礼,开口之时,却是与面貌一致的温和,还指了指自己下手的座椅。

太子辅政多年,如今朝中很多庶务,都是太子全权处理。说是储君,实际上早已是实实在在的君主了。高睦既不是高龄老臣,也不是太子师保,何德何能让太子赐座?她没有挪腿,拱手恭敬地问道:“不知太子召见微臣,有何令旨?”

“宫中与你们公侯人家,都是儿女姻亲。一家子亲戚,便殿相见,不必如此拘束,坐吧。”

高睦耐不过太子的坚持,只得落座,同时,也坐碎了心底的侥幸。

来到这间偏殿后,领路的小太监默默留在殿外。高睦入殿后,不敢东张西望,却不难注意到,太子身边没有侍从,似乎是要与她单独说话的样子。她与太子之间,能有什么私密,需要屏退侍从再说话?高睦能想到的,只有舞阳公主。再加上太子口称“亲戚”,高睦更觉得,舞阳公主,只怕真的讨到了赐婚圣旨。

“难得咱们武将家的孩子,竟出了你这么个二甲进士,父皇与我见了,都很欢喜。”

“谢陛下与太子殿下抬爱。”高睦不知道太子今天是来相人的,还是来通气的,但是她想,舞阳公主是个张扬的性子,她表现得唯唯诺诺一点,也许还有转机?

“我与你说说闲话,不要动不动就谢恩。”太子伸手拦住了高睦起身行礼的动作,笑道,“我见登科录上写着,你今年才十七?不知越国公给你议亲了吗?”

高睦女扮男装,一旦暴露,就是欺君之罪。她本该能离皇帝多远就躲多远,要是“娶”了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岂不是相当于把自己挂在了皇帝眼皮底下?此外,公主身边必然有伺候的宫女太监,高睦和舞阳公主“成婚”后,就算有舞阳公主帮忙,想在人多眼杂的环境里保守身份,也是十足的麻烦。

高睦一点都不希望沾上“驸马”这个字眼,此刻,她却只能摇头:“回殿下,臣尚未议亲。”

“也该议亲了。本宫有一个爱女,知书达理,许配给你,如何?”

见到高睦以来,太子一直亲切地用着“我”字,此刻他却故意用“本宫”强调自己的太子身份。

太子是皇帝的嫡长子,皇帝登基不久就将他册立为了太子。辅理政务以来,太子的表现,也可圈可点。更难得的是,太子在赢得朝野人心的同时,也没有引起皇帝的猜忌,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