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回,也言而有信,挑了个合适的时机,颁下了赐婚圣旨。朝中的臣子,也认为“驸马升行”混淆长幼、悖离人伦,不过,皇帝大权独揽,又驭下严厉,到底是无人敢范颜直谏。

舞阳公主被拘在宫廷中,完全不知道前朝的波澜,她得知高睦成了自己的准驸马,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为了早日摆脱无聊的深宫生活,她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望早点成亲。不过,天子嫁女,自有章程,即便舞阳公主的府邸早已建成,亲迎之日也定在了半年之后。

就这,还是因为舞阳公主催着早日成婚,不然,皇帝本打算留她一两年再正式出降。多亏皇帝儿女多,活到成人的公主也有数十个,不是

不明白关窍的舞阳公主,在枯燥的女德课中苦苦煎熬,好不容易才熬到婚期临近,整个人都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小鸟。

平时连发饰都不肯多戴的人,试妆之时,既不嫌婚服繁琐,也不嫌凤冠沉重,只要能早点成婚,让她早点恢复从前自由的生活,舞阳公主什么都愿意配合。

刘贤妃想到女儿即将出嫁,原本心有不舍,看到舞阳公主迫不及待的样子,她简直哭笑不得。

锦衣之前不愿成婚,为了高睦却要死要活,又如此期盼,想必婚后的日子能圆满吧?

虽然刘贤妃贵为皇妃,说到底,终究还是妾室。她既没有资格考察女婿,也没有资格送女儿出嫁,直到舞阳公主出降的当天,刘贤妃都不知道高睦的高矮胖瘦。舞阳公主对成亲的渴望,倒是让她宽心了许多。

不过,当公主出降的礼乐远远传来时,刘贤妃还是默默流下了眼泪。

“娘娘,公主中意驸马,今日出降,是大喜呀!”

“娘娘快别哭了……”

长乐宫中的宫人发现刘贤妃落泪,不知道她是伤心女儿出嫁,还是为不能送女儿出嫁难过,只能用几句套话相劝。

“是大喜……”刘贤妃口中认可着“喜”字,眼泪却越流越多。

刘贤妃在长乐宫泪如雨下时,乾清宫中,舞阳公主受醮诫礼毕,在皇太子的亲自护送下,辞别了皇宫。

所谓醮诫礼,是子女成亲之日,父女为子女斟酒、致诫词,训诫他们勿忘夫妇之道。

高睦父母双全,“娶妇”之前,原本也该受醮诫。但是,“驸马升行”后,高睦名义上已经成了高松寿的弟弟,而她的祖父越武敬公高凯,才是她名义上的父亲。高凯夫妇都已经作古,无法醮诫高睦,所以,高睦只需祭拜祠堂,就能直接去皇宫迎亲了。

皇帝让太子送亲,足见他对舞阳公主的偏爱。高睦接到舞阳公主的车驾后,一路鼓乐喧天,道路两旁也是处处张灯结彩。舞阳公主府中的贺客,更是几乎囊括了整个京城官场。

置身于通天彻地的喜气中,按理来说,高睦娶到了最受宠的公主,本该令人羡慕,婚礼上的贺客,却几乎都对高睦满心同情。无他,只因高睦与高松寿平辈后,失去了越国公世子的爵位。

本朝驸马,可与国公抗礼。高睦由世子变成驸马,乍一看,似乎是提高了政治待遇,但是,国公之位可以子子孙孙世代相传,驸马却是没有爵位传家的。高睦丢了世子之位,就等于是错失了触手可及的国公世爵。就算借着舞阳公主的圣宠可以仕途得意,那也是亏本!

今夜婚礼上的贺客,不乏其他国公府的世子,他们将自己代入到高睦的处境里,都替高睦亏得慌。

有些刻薄之辈,看到高睦面含微笑,甚至猜测:高驸马只怕心头在滴血。他要是高睦,打死舞阳公主的心都有了。

太子在座,不管贺客心中怎么想,他们对高睦敬酒时,都是殷勤地口称“恭喜”。

有太子在场,无人敢对高睦灌酒。但是婚宴上的贺客太多,高睦就算不用干杯,等她酬谢完所有的客人,也该喝醉了。好在太子发话,命高睦以斟酒五行为限,将所有的贺客一道酬谢。

太子要回护妹婿,其他人又怎会不给面子?

五杯薄酒后,高睦谢别太子,便该去舞阳公主的卧室了。

“昺儿,你小姑父酒量浅,送送你姑父。”太子道。

太子指派的“昺儿”,是他的嫡次子——临川王,孙文昺。同时,临川王孙文昺也是太子现存的最年长的儿子。今日,自太子以下,皇室中在京的男子,差不多都来送亲了,孙文昺自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