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怕被人笑话。”高睦道。

刘贤妃眼前一亮。

今日回门,是刘贤妃第一次与高睦相见。一看到高睦俊秀的面貌,刘贤妃就对女婿有了三分满意。此刻,这份满意,更是涨到了九分。

世上的女人只许有一个男人,世上的男人却可以有许多女人。在很多男人眼中,女人只是一件随时可以更换的衣服。刘贤妃看来,高睦能将舞阳公主放在自身颜面之前,就超越了世间大部分夫婿了。所以,一听到高睦这句“不怕被人笑话”,她立马对高睦有了九分满意。

至于剩下的一分……新婚夫妻,不乏恩爱之辈;能恩爱到老的,却没有几对。人心易变,等高睦走到人生的终点时,如果还能保持对舞阳公主的珍视,刘贤妃才敢给出十分满意。

高睦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女子必须出嫁,必须住进丈夫的屋檐下。成婚以后的姑娘,哪怕只是回娘家的次数多了些,也会被人说三道四。

在高睦幼时,她就曾经想过:母亲不缺田产,也不缺银钱,要是母亲能带着她搬出越国公府居住,她就能安全了。

若不是舞阳公主的“娘家”是皇宫,高睦愿意让舞阳公主一直住在“娘家”。在这件事情上,她是真的不怕被人笑话。

可是,她不怕,皇帝怕……高睦忆及皇帝那句“垂范天下”,又补充道:“臣可以明日来宫门外接公主回府。”

高睦来迎接舞阳公主,足以对外界宣示恩爱,明眼人都能知道,只是因为宫禁,才“夫妻”暂别。如此一来,让舞阳公主在宫中小住一夜,皇上也不是不能考虑吧?

如果皇帝没有将高睦“升行”,没有拿掉高睦的越国公世子头衔,他确实会考虑高睦的提议。

可是,“驸马升行”这个挑战伦常的做法,让高睦与舞阳公主的婚事陷入了公众的焦点中,已经引起很多非议了。真要让高睦明天来宫门口接锦衣,外头更该觉得朕欺负高睦了……皇帝摇头道:“皇子女出阁后,一律不得留宿宫中。”

“高睦,我们走!”舞阳公主原本心怀期待,一看到皇帝摇头,她就气呼呼地拽起了高睦。

“欸,公主,慢点。”高睦见舞阳公主打算不告而别,连忙定住了脚跟,还伸手制止了舞阳公主。且不说高睦不敢对皇帝不恭,就冲着舞阳公主思念父母,下一次入宫还不知是何时候,真要让舞阳公主就这么负气走了,回头该后悔了。

舞阳公主果真停下了脚步,却不是因为高睦的制止,而是想起了刘贤妃的告诫。她转身,行礼告辞道:“父皇、母妃,儿臣与高睦出宫了。”

“都是成了亲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一眨眼就生气了?锦衣,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父皇留你和高睦在长乐宫用晚饭,已经是特恩了。要是留你住在宫中,你哥哥姐姐们都该怨朕偏心了。听话,来日方长,你以后时常入宫来请安,也是一样的。”

子女对父母不告而别,放在普通人家,也是不敬父母的罪名。皇帝面对舞阳公主不告而别的赌气,不仅不生气,反而还好言好语的解释?难怪都说舞阳公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高睦暗自惊叹。

舞阳公主听到的,则是皇帝的责备。

父皇见我生气了,也不留我,还怪我像个孩子,看来,真像母妃说的那样,成婚之后,父皇就不许我不守规矩了……舞阳公主有些绝望。她听完刘贤妃那些私房话后,本来就心情沉闷,至此,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锦衣乖,成婚了就是大人了,不哭。”皇帝亲自给舞阳公主递上了手帕,“朕知道你舍不得父皇母妃,只是不能留宿宫中,又不是再也见不到父皇母妃了。听话,不哭了。”

舞阳公主听到“大人”二字,眼泪掉得更快了。她忍不住伏到了皇帝怀中,哭诉道:“父皇,儿臣不想做大人!”

为什么成婚之后就必须做大人呢?她不想做大人,不想成婚!她想像从前一样,永远做父皇宠爱的孩子,不用当贤妇,不用懂事,不用守各种各样的“妇道”,不用与父皇母妃分开,也不用把自己闷在公主府中!

“说什么傻话呢!人长大了就是长大了呀。快别哭了,不然眼睛都哭肿了,外人该以为你和高睦感情不和了。你看,高睦都被你吓着了。”

高睦确实有点懵。她为了照顾舞阳公主的思家之情,才提出了让舞阳公主留宿宫中,早知道会勾出舞阳公主的眼泪,她就不多嘴了。

舞阳公主不觉得眼泪会吓着高睦,她却怕连累高睦。听到高睦的名字,舞阳公主试图控制眼泪,却仍在抽噎个不停。

“贤妃,来,哄哄锦衣,带她去净个面。”皇帝似乎是拿女儿的眼泪没办法了,抬手招来了贤妃。

舞阳公主随刘贤妃返回皇帝面前时,已经洗净了泪痕,只有舞阳公主眼眶的微肿,宣示着之前那场眼泪。

皇帝笑道:“锦衣,只有家人时,你在父皇面前哭一哭,也就罢了,今后在外面,万不可再有这种小儿女姿态,不然,高睦都跟着你一起遭人笑话。”

“儿臣不会在外面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