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音一直不动,天黑了,她的身影泯没在夜色中,化成淡淡的清影,地老天荒般的映在苍宇一角。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天空如墨,静夜如水。夜影越发地心急如焚,若佳音一直坐在屋檐顶上,不肯回宫,他如何给皇帝交代?但他更没勇气强迫佳音下来,夜影甚至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屋檐顶上那个凝注成石像的身影。

就在夜影束手无策的时候,突听见前面有人敲门,那声音打破静夜岑寂,紧接着,有人小声说话,脚步声朝内院过来。夜影转头去看,不禁松了一口气,忙迎上去,对来人低声道:“张先生,您劝劝姑娘罢,属下实在是没法子了。”

张书林方出宫,就听说婚介所被闹事的百姓烧毁的事,他急匆匆的赶过来,身上还穿着觐见太后时的华服,一身刺金绣四合云纹的石青袍服,宽衣广袖把他衬托的越发端庄俊秀,只是他满头大汗,白玉长簪只束住头顶的发髻,肩上披着的头发皆被汗水粘连在一起,显得有些狼狈。

他抬头望望屋顶上的佳音,心下不由一窒,喉咙被谁掐住一般半天说不出话。

夜影急道:“先生。”

张书林暗暗叹口气,略调顺呼吸,方对夜影轻轻点头:“你先别急,我上去劝劝她。”

夜影踌躇一瞬,转身回避进客厅,毕竟他不好偷听张书林和佳音说话。

上房后面有直通屋顶的楼梯,张书林绕道后面,沿着楼梯上屋顶,他慢慢地走过去,在佳音身旁坐下。

佳音抱膝而坐,对张书林的出现并不诧异,她仰望浩瀚沉寂的天空,很久才开口:“张书林,你说世界上真的存在爱情么?”

张书林转头,凝视身边神色空茫的佳音,心里伤感至极,半天才答道:“我相信,有。”

“可是,所有流传千古的爱情故事都是悲剧,为什么就没有一种爱情能跨越时空,跨越生死,跨越世俗的阻隔,跨越国仇家恨,让相爱的人幸福呢?”

即使他那么的爱她,可是她却在为别人伤心伤情,她的爱情终究不属于他呵,他们之间又横阻了什么?张书林不知道。

苦涩的味道从心底里漫上来,张书林却淡淡的笑,用最平静,最温和,也最让人安心的声音说:“阿音,你会幸福的,你坚强,执着,善良,老天又怎舍得让你不幸福?”

“不,其实我很懦弱,张书林,我好怕啊,我怕命运将我从他身边拉开,我怕又一次和幸福擦肩而过,我那么的努力,为什么到最后还是一事无成呢?”

眼泪从佳音的脸颊上无声无息地划落,她无助的像个孩子,抱住膝头,将自己缩的不能再小。张书林心疼地看着她,可是他对她的悲伤无能为力,因为那悲伤里没有他的位置。如果可以,他愿意紧紧抱住她,带她去天涯海角,给她最好的生活,给她幸福,只要她要,他就会给,可是,她不愿呵……

他还是不够狠心呵,他无法做到趁人之危,即使他很想,很想说:“阿音,跟我走,我会给你幸福。”可是他还是没有说,他怎忍心强迫佳音?

看着佳音的眼泪,张书林又在心里千百次的痛骂陈之祺,建安!你怎么可以叫她伤心若此呢?

张书林怀着矛盾的心情,艰难地缓缓开口:“阿音,或许老天赐给一个人幸福之前,都会先教她经历苦难,有时候,幸福其实离很近,只要你伸出手,就可以抓到。”

佳音将目光缓缓地移到张书林身上,她黑眸中清澈的亮光都如夜空里最亮的星子,将张书林心里的阴暗照的无所遁形,他狼狈地垂下眼脸,不敢看她。

她又一次叫他:“书林哥哥,你说过,不管什么时候我转身,你都会等我,是真的吗?”

张书林惊讶地睁大眼睛:“阿音……”

佳音的脸上露出张书林从未见过的表情,似绝望,又似孤注一掷地下定了什么决心,因而,她面部柔和的线条紧绷起来,有着些许紧张,又有着决然的固执,她的黑眸定定地盯住他,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张书林不由自主地说“是”。一个“是”是出口,他的心就突然安定下来,脸上甚至带出笑意,宠溺地抬手将佳音滑下鬓角的发丝轻轻掠在她耳后,然后说:“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站在你身后,只要转身,你就会看见我。”

“那么,娶我吧,书林哥哥。”

张书林的心蓦地狂跳,他瞠目结舌地愣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

“书林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佳音失望的低眸:“你喜欢上了别人?”

“不,没有,不是的,阿音,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张书林语无伦次,搓着手,欲揽住佳音的肩膀,又讪讪地收回:“阿音,你真是愿意嫁个我?”

佳音淡淡一笑,主动握住张书林的一只手,坚定地朝他点头:“但是,你要给我时间,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学会如何做一个好妻子。”

“不,你就是你,无论你是怎样,都是我心目中的好妻子。”张书林象是要证明什么一样,紧紧捏住佳音的手,不敢松开,怕一松开,这场梦就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