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不卑不亢地带她走入空无一人的会客厅,解释道:“小姐,两位先生和三位少爷刚刚外出,现下正在林中散步。三位夫人倒是在二楼赏画。”

这便是要自己陪同的意思了,卓启昕心下冷哼,面上却笑容不改,“早就听闻两位伯母是行家,我这就去领教一番——别让外人来楼上打扰。”

管家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身影,“是。”

卓启昕没有任何赏画的兴致,她在经过二楼时,窗边三人正好背对着她,于是她放缓脚步,直接走上了三楼,那里正不断传来模糊的人声。

此时此刻的书房内——

卓延穆终于收回了审视的目光,也没有卓蔚成意料之中的震怒,而是长叹一声,“我原以为你已经看清了这些东西,结果你还是怀抱着如此天真的想法。不过日后,我们之间也没有这样的谈话机会了。”

卓蔚成知道自己的话语之所以没有引起对方的怒火,是因为在对方眼里,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应有的价值,也无需再多言。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所想,“我不明白,既然你们希望我去追求那些东西,那为何不一开始就把我规训成你们想要的模样?”

父母把他扔在管理严苛的寄宿学校不管不问,只求一个成绩,而自己的这位爷爷,在高考之前也只是每年见一面的关系。

他以为按照他们的意愿步入大学后,这样的局面就会得到改善,但他所获得的亲情依然无比淡漠,甚至在转专业后,形如陌生人。

他之前可以用家里给予的物质条件说服自己,但这归根结底不是他想要的。

失败的教育

卓蔚成走出书房,积聚在肺中的沉疴使他的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不愿再去思考来到此地的意义,仅仅才过去了半天的时间,自己的内心便被烦躁入侵。

此前所设想过的种种说辞丝毫没有派上用场,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将自己想当然的天真击得粉碎。

卓蔚成怅然若失地站在楼道口,直到卓启昕的声音冷不防地传至他耳畔,“之前还想夸你一句心性好了不少,结果今天你就推翻了我刚产生的认知。”

他看着身披羊毛大衣、靠墙站立的卓启昕,也不着急追问对方的来意,只轻声道:“姐,你都听到了。”

她朝卓蔚成一扬下巴,“别垂头丧气了,不想被其他人看笑话就去车上等我,这里我来处理。”

说罢也不顾他眼中的愕然,一把拉开书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此时正瘫坐在椅子上的卓延穆揉着眉心,见到来者后立刻皱眉,“谁让你进来的?”

“我自然是来探望您的,爷爷,难不成直到现在,您还认为离过婚的我是家里的耻辱么?”

联想到卓启昕如今在商界的成绩,卓延穆依旧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你和他都是教育的失败品。”

“您的要求不能太严苛,毕竟我们的父母是那样的无能。”

面对她话语中的不敬,卓延穆直接拍桌呵斥道:“你来这儿便是为了批判长辈吗?还是说,你要为你弟弟求情?”

卓启昕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出声,“为他求情?他有什么可怜的,再不济也是这个家里的长孙,只不过现在在你们眼中被养废了而已。纵然最后被你们放弃,他还是能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

“幸而他受到的品德教育还不错,一面嘴上说着有自己的追求渴望情感价值,一面又担心无法偿还家里的养育之恩——虽然你们其实也对他不太上心。”

“而我呢?你们从小就把我视作要送去别家的外人,甚至为此要我放弃硕士学业。而当我好不容易脱离婚姻的沼泽,试图自立门户时,你们又将我视作是家里的耻辱。”

她双眸死死瞪着卓延穆,声音陡然提高了好几个度,但还未到达要失态的地步。

这些是她积攒已久的怨念,此刻终于传达给了始作俑者,正是因为像他那样的老旧思想观念还存在于世,她的处境才会如此艰难。

“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卓延穆侧过头去不再看她,卓启昕知道这是他们一贯的回避伎俩,只冷笑着扔下一句:“你和你的儿子们,全都是失败的教育者。”

书案上的纸稿被横扫于地,“出去!”

卓启昕抱臂站在原地,等着他把视线重新落在自己身上,“这些都只是交易的前言,希望爷爷您不要介意——我知道您疗养回国的原因。”

“不过您一把年纪了,还要为着遗产的事防备自己的几个儿子,未免有些家门不幸。”

卓延穆终于抬眸正眼看了她一眼,“和你那几个伯父相比,你还差得远呢。”

“这可不是您一句话就能说了算的事,您都可以对卓蔚成抱有期待,我那三个堂弟还成不了气候,为什么不能相信相信您孙女的能力呢?”

三言两语的现状分析令卓延穆略微动摇,不过语气上仍旧没有任何松动,“在你刚才选择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你就已经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