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笑意一滞,顿了几秒后才摁键打字,“没关系的,我大概后天就能回学校了,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玩得开心。”

“以及不要忘了晚上和我打视频~”

背着登山包的郁景徐坐在观景台的长椅上,光是看到那段小波浪都能想象出卓蔚成此刻的表情,不由得会心一笑。

“不会忘记的。”

早在卓蔚成被叫回去之前,他原本就已经为这个小长假提前计划了很久,因为学校里人多眼杂,只有在旅行的时候两人才能有足够多的相处空间。

但是没有办法,现在这份计划只能由他自己来实践了。

郁景徐摸了摸颈上的银色戒环,起身望向那高耸入云的山巅,提步开始了新一轮的攀登。

雨夜

卓蔚成注视着车窗外的雨幕,这场持续一天一夜的中雨始终没有完结的迹象,在渐晚的天色中雾蒙蒙地专注于混淆来往行者的视线。

“夫人在餐厅内等您。”

一身休闲装的他跨出车门,手中提着一个礼盒,而后拒绝了上前帮他打伞的管家,自己撑着一把黑伞走过花园的小径。

卓蔚成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那些被母亲侍弄过的花草,这也是他能够回忆起的,母亲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它们在风雨中耷拉凋败,花叶上凝聚着雨水冲刷后留下的滚珠,有的甚至因此而倾覆,落入泥泞。

他收回视线,处理完鞋底的湿泞后方才步入装潢奢华的内厅,在心中极力克服那种格格不入之感。

当他终于看到母亲所在时,对方正背对着他修剪餐桌上花束的枝叶,听到脚步声后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清丽的衣饰衬托出了几分还未被时光消磨殆尽的姿容,鬓角的华发刚刚经由染剂遮盖,显得分外黑亮。

“妈”极其苍白的一声呼唤,他的眼神在搜寻着另一个他不愿看见的身影。

“你来了,先坐,我把汤给盛过来。”

母子俩单独相处时,何淑的动作有些匆忙无措,卓蔚成自然不会干坐着,而是眼疾手快地帮她稳住了差点漾洒出去的汤碗。

片刻后,他们终于相对坐下,菜肴的热气则正在渐渐消散。

何淑尽力露出一个不含心事的微笑,“你爸他今天不在,等你姐姐来了我们就开饭吧。”

卓蔚成欲言又止,眼睛看向那几样符合卓启昕胃口的菜肴——那是何淑特意向自己打听出来的。

“姐姐她不会来的。”

“这样啊,也对,她现在要忙自己的事业。”何淑像是自欺欺人地说出了这句话,避开了儿子投来的视线。

她转而又用公筷不断地给卓蔚成夹菜,并不急于切入正题,“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没让保姆帮忙,你看合不合胃口?”

卓长礼不在,卓蔚成终于能稍稍放松一些,“您也快趁热吃吧。”

二者的对话便止于此处,在饭桌上真正贯彻了何为“食不言”。

“先放着吧。”

饭后,何淑制止了想去洗碗的卓蔚成,示意其与自己移步客厅。

红木茶几上摆着两盏刚刚沏好的清茗,母子俩这次却是并肩落座,各候彼音。

坐立不安的卓蔚成艰难地开启了话题:“他不是今天出院吗?”

何淑的神情骤然变得古怪,“医生让你爸再休养观察几天,况且,他在的话会让你不自在吧。”

心事被点破的他侧首望向母亲,旋即又低下头,“因为他从不给我好好沟通的机会。”

厚重的门窗将雨声隔绝在外,只有道道不时划破天际的闪电还在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何淑注视着儿子沉郁的神色,垂眸道出了事实:“我和他谈过了,让他以后不要再对你过多干涉。”

卓蔚成蓦然抬首,仿佛急于等待这场父母间谈话的结果。

母亲的手轻柔地抚过他曾有伤痕的额角,“——他最终答应了我的要求。”

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愕然了,如此独断专横的父亲,究竟是怎么向母亲妥协的?

何淑再次避免与之对视,只是平静道:“我不愿看到子女同我离心,虽然有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这都是因为我的懦弱。”

“所以我告诉他,既然受够了这一切,那么或许,我是时候离开他了。”

令卓蔚成感到分外惊诧的并非母亲的做法,而是父亲竟然因此而妥协,让他有一种太过轻易的不真实感。

因为这么多年始终站在对方身边的,唯有她而已。

她明显不想再透露更多细节,于是勉力扬起一抹笑容,“往后你就好好去寻找自己的路吧。”

有些抉择的对错永远无解,正如清醒与糊涂交织的人生,但求别再活成父辈的模样。

放下茶盏起身的她已经收敛起方才那些难言的悲楚,不过眼眶处还留有些许泛红的痕迹,“你原来的房间我叫人收拾过,今晚要在家里睡吗?”

卓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