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薏帆呵呵笑着在丁有田肩上擂了一拳,他早知他有下文,梅娘却不知,见自家相公笑了方知道。她也笑着揽了简宁肩膀,在她耳边轻语道:“你家相公可真真有趣。”

花厅里,厉妈妈和冯大娘已布好早饭,几人进到花厅落坐后,秦薏帆面前是碗清粥,就着一碟咸菜。

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身体底子又好,一早起来便觉神清气爽。可昨儿拉了一天肚子,厉妈妈便只给他准备了清粥和咸菜。

“灶上还煨着汤药,是夫人一早起来煎的,吃过早饭估摸着也就差不多了。”厉妈妈是梅娘打小起就跟在她身边的老人儿,做事很有章法,极为能干。

梅娘更是个贤惠善持家的,她下嫁给秦薏帆的头三年,秦薏帆还只是济县一个小县长。济县人口不足一万,按大宴国律法,不足一万的小县城不设县令,只设一个从九品的县长。

县长每年俸禄只三十一两五钱二分,禄米十五石七斗五升,秦薏帆历来不屑于使银子买通门路,故被打发去了穷乡僻野的小县城。梅娘为节省开支,把自己的四个陪嫁丫鬟按她们的心意,或嫁或放了。

后秦薏帆升了正七品,调到竹岭县,俸禄涨到四十五两,禄米二十二石五斗,她才又买回个做针线帮着洗洗涮涮的丫鬟。今儿是为招待简宁一家,又是年三十,早饭格外丰盛些。

冯大娘要给二妞三妞喂饭,简宁笑道:“不用,她们自己吃得很好,在家都是自己吃的。”

“谢谢奶奶,我和妹妹自己能吃。”二妞笑嘻嘻的,她嘴比三妞乖巧,但胆子没三妞大。

三妞要处得很熟了,性格才外放。

大妞性子最像原身段心宁,大多数时候安安静静,看去如林中小兔,乖巧柔顺。

但若把她惹恼了,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和三妞一样。

自家三个女孩儿没一个像简宁的性子,倒是巧凤有些儿像她,巧凤自进了秦府话一直很少,老秦头和冯大娘也都是节俭惯的,这桌在他们看来较为丰盛的早餐,搁在巧凤七岁以前都不够瞧。她爹和秦薏帆同为七品县令,吃穿用度却有着天壤之别。

她冷眼瞧着,秦薏帆和梅娘的穿着都极为普通,梅娘的穿戴甚至还没她师父阔气。尤其老秦头和冯大娘,她爷奶身边服侍的下人穿戴都比他们好,她不由对这家人暗生敬佩之心。

若是她爷奶不贪,她也不会沦为乞丐,可不是遭逢变故,她也不会结识她师父,结识秦大人一家。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没什么不好,几年的乞讨生涯磨练了她的心性,也让她尝尽了人间的冷暖。虽然偶尔她还是会想念爹娘,想念她的家人,可人死不能复生,她既侥幸活了下来,她便要好好活着。

“凤儿,这鸡蛋卷饼不错,你尝尝。”简宁见她闷声不响,不像往日的作派,知她多半是由秦薏帆的身份想到自家爹爹。

对巧凤,她是打心眼里疼惜。

巧凤有一点很像过去的她,哪怕命运多舛,也从不自怨自艾。

这点,她欣赏。

“好的,师父。”巧凤展颜冲她笑了笑,情绪慢慢好转起来。

早饭用过一半,老秦头和刘瞎子来了,俩老头一路有说有笑。落坐后,刘瞎子往桌上一瞅,他还没开口,老秦头先说上了,他瞪向秦薏帆,“咋的,没酒?”

“噢,有,有的,妹妹带来两坛好酒,我这便让厉妈妈取来。”梅娘欲起身,被秦薏帆摁住,“我去。”

秦家人吃饭是不用下人在边上侍候的,厉妈妈几个都在灶屋里用着早饭,秦薏帆走去问了简宁他们带来的酒摆放在哪,厉妈妈要去取,他道不用,自己走去抱了一坛转来了。

老秦头和刘瞎子都是无酒不欢的,老秦头早听闻“云山翠”的名头,酒倒入碗,他一看色泽清亮,便知是极品好酒。他迫不及待端碗先闭目深吸一下,待一口下肚,他冲简宁竖起大拇指:“果然是佳酿,名不虚传!”

“您老喜欢就好。”简宁笑道。

“个老头子,生生死……”冯大娘话没说完,想起今儿是年三十,赶紧打住,心虚地朝老秦头瞟眼,却撞进他一双怒目里。

“这张臭嘴,该打!真是说惯了,张口就来。”冯大娘忙自个轻掌了几下嘴。

老秦头悻悻哼一声,这才没发作。

个死老头子,生生死死就好这口酒,这话冯大娘在心里骂给自己听了。

“老瞎子,你也是这个。”老秦头几口酒下肚,冲刘瞎子也竖起大拇指,“从前得闲时曾听你说过几回书,可不知道你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竟是小老儿我小瞧了你,我自罚一杯。”

“早起少喝些儿罢,这酒不是什么好玩意,喝多了伤身子。”冯大娘看不惯他馋酒,还要找理由多喝一杯,忍不住数落他几句。

话落,她想起酒是简宁千里迢迢送来的,忙赔笑道“大宝他娘,千万别见怪,我不是说你的酒送得不好。哎,怨不得我家老头子总骂我,一着急就管不住嘴,说话不招人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