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损。庞统心中暗笑,却还得给他台阶下,略一思索道:“主公之言虽合天理,奈离乱之时权变行事,固非一理能定也。兼弱攻昧,五伯之事。逆取顺守,报之以义,事定之后,封以大国,又何负于信?今幸有张松、法正为内助,可谓天赐!主公今若不取,恐为他人所图也。”

刘备背对庞统暗暗思量:夺人之地不负于信,纯属强词夺理,但“今若不取,恐为他人所图”倒是不折不扣的实话。曹操本有征张鲁之意,近闻已破马、韩,日后必要图谋蜀地;孙权已拿下交州,虽然是蛮荒之地,但只要用心经营,未尝不能自南方绕道侵染益州,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看来也难顾全什么好看不好看了。

庞统见他不言,料是已然动心,便把自己的谋划合盘托出:“今曹操尚在关中,远路征战不及南下。孙权有事于交州,亦不能为害,正是主公趁机取利之时。荆州虽处四战之地,有关、张、诸葛、赵云镇守料无大碍。主公可抽精兵万余骁将数员,属下愿自请参谋,有张松、法正为内应,必能袭刘璋于无备,何况还有孟达统兵数千屯于江北,主公若折节待之也可收为己用,何愁兵马不足难以兼顾?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还望主公三思。”

诚如他所言,关羽屯襄阳,张飞屯秭归,诸葛亮经营南郡,赵云留守公安,这般阵势互为救应,即便曹操、孙权来袭也可支应一时。刘备部曲魏延、义子刘封等如今也历练出来了,又得霍峻等荆州骁将,取蜀未为无望。而且前番夺取长沙又有意外之喜,昔日刘表之侄刘磐号称劲旅,几度侵扰江东,他麾下有一部将名唤黄忠,也有万夫难当之勇,如今也归到刘备帐下了,凭这些骁勇之徒,加上法正等内应,虽然兵少,取下益州也不是没有胜算。

刘备十成决心已动了七成,却依旧不敢轻率举兵,只是点了点头:“你所言倒也有理,不过此事再容我详思,来日再做定夺吧。”

庞统见他还不肯决断,索性也不劝了,打个哈欠转身就往外走,嘴里叨叨念念:“夜已深了,我是没有主公这等兴致,硬熬着在这里赏月,如此踌躇,即便站到五鼓天明又有何益?我回去钻被窝,安安稳稳睡个好觉。也请主公早早安歇吧!”

一阵料峭寒风吹过,檐下的铜铃不安地摇晃着,发出清冷的叮当声。刘备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被庞统的话勾起了悲意——虽说现在有了荆州,但又能比以前好多少呢?莫说称霸一方,就连温暖的家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自甘氏死后,家的温馨就荡然无存了。孙夫人虽然嫁给了他,但心始终是在江东,不仅时时处处掣肘于他,还带着帮骄横跋扈的江东卫士,整日拿刀动枪,搞得他惶惶不可终日,只得把赵云任命为“大管家”,有心腹爱将随时照应,他才略有安全感。刘备索性在公安以西另建了一座小城,让孙夫人和她的男女仆僮住在那边,他总是找借口不到那边过夜,这段婚姻早已名存实亡。连荆州百姓都清楚其中缘由,干脆把孙夫人所居之地唤为“夫人城”,简直不视为荆州地盘。婚姻已变成负担和笑柄,日子过成这样,那还能叫家吗?再穷困的人都有个可以安卧的家,可堂堂荆州之主竟然没有,整日在江东孙氏的阴影下讨生活,近两年来并无一日睡得安稳踏实。抛开雄心壮志不论,单单为了自由也该下决心放手一搏。

“且慢!”刘备倏然叫住庞统。

“主公有何吩咐?”庞统慢慢扭过头来。

刘备吸了口凉气:“我意已决,无论是福是祸,都要随法正赌上这一把。就按你的安排调兵遣将,明天一早就办!”

“诺。”庞统郑重其事深施一礼,终于露出了笑容。

冀州叛乱

曹操兵不血刃拿下安定郡,又派夏侯渊、徐晃戡定附近诸县,自潼关对阵不过数月,关中之地皆已平定,进军西凉剿灭余寇似乎只是时间问题了。

远道征伐将士劳苦,如今进驻临泾县,大家总算可以歇一阵了,上至文武众臣下至普通士兵都松了口气,独忙坏了关中各县的官员,纷纷赶到临泾县拜谒丞相。曹操任命张既为京兆尹,郑浑为左冯翊,赵俨为右扶风,处理善后之事;又召傅幹、贾洪、吉茂、苏则、薛夏等关中名士,每日里讲经论道好不欢畅。杨秋倾其所能竭力逢迎,孔桂更是不离曹操左右,使尽浑身解数变着法哄丞相高兴,今日饮酒明日蹴鞠,又闻冯翊之士游楚精通樗蒲,如获至宝赶紧向曹操举荐。曹操略有不悦:“樗蒲乃市井博弈之戏,这等伎俩也是老夫耍的?”

孔桂别的不成,唯独在博弈游戏上颇有见识:“樗蒲虽不及对弈雅致,但也可显用兵之能。昔日鸿儒马融曾著有《樗蒲赋》,赞曰:‘杯为上将,木为君副,齿为号令,马为冀距,筹为策动,矢法卒数。’丞相统领三军扫荡天下,区区樗蒲小戏

岂会不通?这游楚也是我关中的一位贤士,又以此道著称,丞相何不借此机会斗一斗他,也叫那些穷酸们开开眼,方显您老人家的手段。”一席话说得曹操笑逐颜开,当即征召游楚前来——临泾县寺变了博弈场,曹操与游楚当堂对博,众文武一旁观战,又是喝酒又是叫好,斗得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