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柯看出来对方不自在,便起身往外走,离开前,丢下一张小小的符箓,

“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

阳灵仙阁,顶层。

裴宸最终也没能下定决心把那辞退林小犬的契约送出去,他唯恐迟则生变,如今看来,不迟,他的心也还是动摇了。

如何是好。

究竟如何是好。

裴宸在内心的纠结与煎熬中,独自守在阁楼顶层,捱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他才咬着牙,重新用那玉珏布下一张契约法阵,准备再做一次尝试。

掌心揣着法阵,裴宸迈着沉重的步伐,牙关紧咬地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砰的一声,头撞进一个厚实的胸膛里,又被弹了回来。

“干什么,英勇赴死去?”

关沧海浑厚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裴宸看一眼面前虎背熊腰、胡子拉碴的男修士,慌张地向对方行礼,

“关师伯!”

关沧海摆摆手,三两步走进屋里,自顾自找了个大一号的蒲团坐下来,咣当一声将背后的长刀丟在脚边,抬头看向对面年轻修士。

他那一人高的大刀,随意地丢出来,刀刃险些就要砍到裴宸脚踝了,吓得裴宸扑通一声跪下来,

“关师伯,突然来寒舍,是为何事?”

“什么事你不知道啊,跟我在这装傻充愣呢?”

关沧海一条腿翘起来,踩在桌沿上,身体往前倾,带着质问神情看向自己这个小师侄。

裴宸垂着头,眼珠骨碌碌地转,

“师、师伯,是、是为了那临级短工?”

咣!

“嗷!”

裴宸话音未落,关沧海抡起长刀,朝着他头上砸了一下,吓得裴宸抱头惊呼。

“还临级短工?”

关沧海恨铁不成钢地抬起一根手指,点着裴宸眉心,“小兔崽子,你师父师丈不在,你就在这乱搞!

“那壮……小犬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不知道你就敢随便将人收进园子里来?你有几条命够你这么折腾?”

裴宸满脸惊慌失措,“是……是什么人?”

关沧海铁青着脸看他,“这是现在问题的重点吗?”

裴宸心思百转,迅速换了一个问题,“弟子、弟子该怎么办?求师伯指点!”

关沧海叹口气,摇摇头,“人既然已经招进来了,那是万万不能辞退的,想都不要想!

“你现在就去戒律堂,主动认罪,说招错了人,领罚三十鞭!”

裴宸一听,原本晦暗不明的眼底,又重新有了光亮,

“好,好,太好了!”

关沧海眉毛皱在一起,难以理解地看向自己这小师侄,心想,这孩子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让去领罚,这么高兴,什么毛病?

不过关沧海也懒得细想,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抡着刀,起身往外走,“兔崽子,你好自为之。”

走到一半,又转过头,交代:

“那壮……小犬,不能只躺在那小菜园子里混吃等死。”

裴宸从善如流地点头,“弟子明白,这就将他的临级牌子升起来,调去阳灵花园里——”

“——不是,”关沧海抬手打断他,“还让他继续挂着临级的牌子,留在那小菜园子里,但是……额外给他个托盘童子的差。”

裴宸一听,脸色剧变,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呢?!”

托盘童子,是要送灵植进入寒玉宫,直接面见堂堂靳掌门的啊!

这差事的头衔听起来不大,实际上却极为重要,就连裴宸这个积素长老座下大弟子,这么多年以来,也从未有过资格做那托盘童子的。

“那……那小犬,他只有炼气期啊!”

关沧海一听,冷哼一声,

“你也知道他只有炼气期啊?那你是怎么敢收他进阳灵花园的?”

“这,我……”

裴宸被噎得没话,这事确实是他做错在先,“可是,弟子那是……”

“哎,行了行了,”关沧海没有耐心与他继续东拉西扯,“这事就这么定了,放心,有问题我兜着,你尽管安排下去便是。”

裴宸仍旧满腹狐疑、一脸震惊,可是到底是不敢违逆堂堂左护法的命令,最终只恭敬行礼,

“是、是,弟子谨遵师伯吩咐。”

林澹和吴超一起,挤在小菜园的那竹屋里的藤屉床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起来了。

他想好了,虽说自己只是个顶包的临时工,可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还是应该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前一天晚上他检查过这菜园子里那一亩三分地的情况了——

那地里头,虽然菜苗稀稀拉拉、蔫不拉几的,但是还好,没有伤到根茎,用心点栽种,应该能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