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分明已经十分克制了,怕误伤了这笨蛋,哪怕刚才看到他抬脚要走的时候,气得厉害,仍旧克制住了,未曾释放出一丝一毫的杀意和威压来,就是怕误伤了他。

——可他倒好,和本座讲两句话,吓得半边身子都恨不能伸到那石台下面去。

——他究竟,在害怕什么?心虚什么?

靳言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归结为对方是头一次,还不习惯。

——罢了,罢了。

——总要有一个慢慢适应的过程的。

——本座不急。

——反正这笨蛋就在本座脚下的那小破菜园子里,也逃不出本座的手掌心。

——来日方长。

想到这里,靳言重新倚靠回床榻上,懒懒道:

“你先回去吧。”

……嗯?

林澹懵懵地抬头,看向床榻方向。

这就放他离开了?他刚还在纠结,不知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该怎么煎熬呢,结果他什么也没说,直接过关了?

不过困惑归困惑,林澹可不敢多做逗留,嘴上慌忙应着“是”,脚下已经一溜小跑离开了那床榻所在的玉石台。

一定要赶在掌门尊上改主意之前,尽快撤出去!

林澹这样想着,一个百米冲刺,往殿门口飞奔而去!

然而,就在他胸口快要压上“终点线”的时候——

“——等等!”

床榻上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澹一张脸皱得像颗雁子酸梅。

这么快就反悔了吗?前后也就十秒钟时间,他都还没来得及跑到殿门口去。

“……尊上?”

“你头上的那寒玉发钗,注入灵力,便可向寒玉宫发送消息,收到消息,古茗会派人去接你。”

林澹有点懵,“啊?”

靳言再次被对方笨到,勉为其难向对方多解释了一句:

“日后想来见本座,随时过来便是,不必提前请示。

“更不用自己憋在心里,独自想念。”

嗯?

林澹抬起手,捏了捏发髻上插着的那冰凉的玉钗,这才想起来,对方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给他,他连一句谢都没有讲,就急吼吼地要跑,实在很失礼了。

想到这里,林澹恭敬地稽首,诚心地向掌门道谢。

行礼到一半,忽而又想到另一茬,“对了,尊上,我……带了些东西过来,想……送给尊上。”

林澹说着,伸手往自己乾坤袋里摸索过去。

靳言倚在塌上,闻言微微一怔,紧紧地盯住大殿另一侧的修士。

就见那修士掏了许久,最后……抱出来一大袋杂草?!

那杂草嫩绿的叶片朝外伸展着,上面挂满了水珠,根上还挂着泥土,只拿一张黄纸随意地卷起来,一看就是刚刚从菜地里摘起来的。

拿出来的时候,根上甚至还抖落了不少棕黑色的泥土,掉落在纯白色的宫殿地板上,看起来格外醒目。

这寒玉宫里,从未出现过这么低级,而且未经处理的原始灵植,靳言看着那地上掉落的泥土,一时有些愣神。

林澹把那一捧杂草掏出来,抱在怀里,兴匆匆地穿过大殿,又回到掌门床榻前的石阶边上,仰着头,举起草,送出去,

“尊上,这是我地里新种的茅草,甜,水多,好吃,尊上,您拿去尝尝呗?”

林澹咧开嘴,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他这时候又将先前对靳掌门的那些忌惮,抛在脑后了。

献上去的,是自己靠双手,一粒种子一粒种子地,细心种出来的杂菜,而且还挑的是他地里长势最好,最水灵最鲜活的那几株。

林澹心里高兴,脸上的笑意像冬日里的暖阳照在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这波光往外蔓延出去,落进靳言的眼底,将他那原本似寒潭一般无波无澜的眼眸,都染上一层暖色,带起层层涟漪。

靳言唇角缓缓勾起来,眼角眉梢,都带上笑意。

古茗原本规规矩矩地守在殿门外,眼观鼻鼻观心,忽而看到林小犬欢快地离开的背影,意识到掌门的召见结束了,立即走进殿内,想要问问掌门可有什么吩咐。

刚走进去,迎面扑过来一股突兀的泥土的味道,古茗一愣,紧接着就看到摆在掌门床榻边的石台上,拿粗糙的黄纸包起来的,根上还粘满泥土的那一大捧新鲜的杂草。

这……

见过向他们掌门尊上献上臻品灵植的,也有给掌门送鲜花果品示好的,还有淘一些天山或是东海的奇珍异宝,博掌门一笑的……

可是,往寒玉宫里送杂草……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古茗的目光从那摆在台边的杂草的根茎,一路往外看过去,就见那根上掉落的泥土,稀稀拉拉地,在洁净到光可鉴人的汉白玉地面上,洒出一条长长的印子,一直延伸到殿门口去。

古茗看得背后冷汗都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