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骁一开始带他去了松山别庄。

然而即便推着轮椅带裴纪也逛过了松山别庄的每一寸角落,也没能让他展颜,思考之下,霍骁又带他回到了滨湖那套属于他自己的房子。

裴纪也仍然没什么反应。

“那你想去哪里?”一圈下来,霍骁也有些累了。事情没结束,这些天他本就焦头烂额。

“我想……回家。”

“这儿不就是你家吗?”霍骁问,“你总不会想回裴家老宅吧?”

裴纪也没回答他。

事实上,他根本没在和霍骁对话,只是在自言自语。

“——可我的家在哪儿呢。”

他说。

霍骁浑身一震。

他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裴纪也轻声道:“我们回医院吧。”

“你不再看了?”

裴纪也摇头。

他的视线落在地面的某一处,不知道具体的落点,说不上颓丧或是忧郁,他只是安静得要命。

安静到,霍骁几乎不敢出声打搅他。

这是种很奇怪的直觉,仿佛出声,裴纪也就会飘散在风里。

这间房子并不大。

至少在霍骁看来,二百多平的平层只能算普通住宅,但他站在这里,头一次,觉得这个地方大到空旷。

“我能理解你不高兴。”半晌,霍骁拍了拍裴纪也的肩。

他现在能说的只有这个,“真想生,养好了身体还能再做,人还是要朝前看。”

裴纪也回过头。

霍骁还以为他想说什么,下意识地倾了倾身。裴纪也最近说话声音小,总要靠近些才能听到。

但裴纪也没说。

他什么都没说,看了霍骁几秒钟,把头转了回去。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漫长的无力。

霍骁深吸口气,推动了轮椅。

“走吧,带你回去。”

·

在这以后,裴纪也不再闹着要离开。

他安静地住在医院里,沉默地遵守着一切医嘱,吃药、挂水,身体一天天在恢复,终于将身体指标恢复到了足以二次手术的程度。

“霍总。”

这一日,护士叫住了要往病房走的霍骁。

霍骁转过身来:“什么事?”

“有一些术前须知和知情同意书需要您签字。”护士带来了一堆文件,“而且这边还有个问题,这次要做的是全麻手术,虽然现在技术成熟,但全麻手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风险的。我们评估病人的求生意志不是很强,担心到时候他不愿意从麻醉里醒过来,可能会有危险,想说……您作为病人的家属,是不是可以劝劝他,或者延后手术,先求助于精神科医生的治疗。”

霍骁的目光落在那几页纸上,片刻问道:“手术能延后多久?”

“也没多久。”护士有点尴尬,“昨天才检查过,感染的情况不是很好,医生的意思是尽快;但怎么说呢,求生意志还是挺重要的,不然麻醉医生那边可能要考虑减轻剂量了——这样又会有病人中途醒来的风险。”

“知道了。”霍骁闭了下眼,感受那种因为连日来的疲劳而带来的轻微刺痛,“我会劝他。”

他最终还是在病房前多站了几秒,等眼睛舒服些才进去。

裴纪也安静坐在病床上,看向窗外,有人进门也没有反应。

这些天总是如此,霍骁也习惯了,“纪也,吃过饭没?”

裴纪也总要过几秒才会轻声回答:“过饭点了。”

“吃过就说吃过,不要让人猜。”

“不用猜。”

“……”

又来了,这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霍骁皱了皱眉,握紧拳头,差点挥出去。

打点什么都行,他想把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打破,可他又深知,近期绝对不能刺激裴纪也。

医生和他说过好多次了——病人被强制剥离了已成型的胚胎,精神上应该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你究竟——”

他话音未落,病房门口突然传来“咔哒”一声。霍骁回身望去,发现关幼然探进来半个头。

“忙吗?”关幼然看了眼裴纪也,又看看他,“有话要说。”

关幼然来找一般是正事,霍骁强压下胸腔内鼓动的烦躁,对裴纪也说了句“等等”,便转身出去了。

门关,裴纪也才终于动了一下,转过了头。

他幽幽地看了一眼房门,又收回了视线。

·

这几天关幼然一直在同一家医院养伤,自知身份敏感,所以也不太会进裴纪也的病房。

今天是实在没办法了。

“霍总,你不能这么大动干戈地去收尾!”他脑子都快炸了,“原本我们还有机会把对方连根拔起的,现在全完了!”

在关幼然旁边抱臂站着的赫然是那天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