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直接给了霍骁一拳。

裴深看着瘦瘦高高,却不是饿出来的身材,胳膊有力得很,这一下打得并不轻。

霍骁已执掌霍氏多年,平日里一呼百应,高傲惯了,挨这么一下,常人都得生气,何况是他。

可他只是看了裴深一眼,没再说什么。

离开的模样像条丧家犬。

“裴先生,就这么放他走吗?”保安多问了一句。

裴深摇摇头:“随他去。”

等人走得看不见了,裴深才重新动起来。

裴纪也的身体还没养好,裴深找来的医生还等着,等霍骁一走,他就把医生找了过来,将裴纪也托付给他。

两人要坐最近的航班离开,而裴深自己还要留在国内,将“裴纪也葬礼”这出戏演完。

停灵、火化、抛洒海中,裴深甚至按照国内的风俗做了“头七”,一直到“五七”上过香再离开。

他没有给裴纪也选墓,但封存了裴纪也在滨湖的房子,在房里装模作样地挂上了一张“遗像”,而后,功成身退。

这一切自然都在霍骁的眼皮子底下进行,裴深清楚,因此,他这套戏做得很全。

甚至回到国外之后,他也没有很快去和裴纪也团聚。他有家庭,有常住的住处,回去之后,他和自己的先生商量一番,便开始搬家。

三个月内,裴深搬了三次家,直到他的人手能确定霍骁找不到自己了,裴深才把裴纪也接回来。

“以后就住在这里吧,不必拘谨,我和你嫂子爱玩,不太在家,你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地方,安心住着。”

前前后后四个多月的恢复时间,裴纪也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少,他有些羞窘,低声说:“深哥,我给你添麻烦了。”

“也没啥,裴家没几个人了,我这人心善,连陌生人都要拔刀相助,何况你是我弟弟呢?”裴深说话的时候还给自己的爱人抛了个张扬的媚眼,“是吧?”

他爱人只是笑笑,不出声。

这位“嫂子”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难得露出笑脸,见状,裴纪也才松了口气,有些安心下来。他近来犹如惊弓之鸟,一点点小事、一点点小噪音都会受惊,到这时候才终于有了些寻到“家”的感觉。

裴深很快被他爱人搂着走了,裴纪也待在原地,隐隐约约听到那个男人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谁是‘嫂子’?”

裴深就笑嘻嘻地推他,两人搂搂抱抱地走远了。

……真好。

裴深年近四十,至今都和对象如此相爱,也难怪会选择在如日中天的时候退圈。

大约那些名利是赶不上爱人一根毫毛的。

裴纪也露出些许羡慕之色,不过更多的是开心。

确实如裴深所说,裴家不剩几个人了,这位,好歹是他小时候见过的,真正的亲人。

裴纪也在花园里安静地坐了下来。

他比从前寡言了许多,常常一整天也不会开口说一个字。裴深倒是宽纵他,除了定期安排各科医生上门诊治之外,并不拘着他做什么。

父母在国内,不知道霍骁会不会帮忙看着,但反正裴纪也现在不打算去想,在这里,裴深也不会逼他想什么事,裴纪也大脑一片空白,每天安安静静地起床、吃饭、见医生,无事的时候就到花园里赏花。

裴深有一个很大的花园,而且这并不是裴深唯一的住处。

这座城市大多数日子都是艳阳高照的,晒在身上暖融融的很舒服,连花也衬托得很好看。

裴纪也像一尊美丽的玉像,活在花园的长椅上。

他对这个世界像是失去了好奇。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了有人喊他。

这一片都是别墅区,家家有花园,不过裴纪也在花园坐得日子久了,也知道隔壁没人。

这天大概是主人刚回来,从隔壁花园探出颗脑袋,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来人约莫二十多岁,看着活泼又喜感,是个年轻的男生。

对方一开始还说英语:“嘿,你好呀,你是新搬来的邻居吗?”

裴纪也看了他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他最近的动作都很慢。

那个人并不被他看上去冷淡的态度吓到,又问:“先前住在这里的主人是搬走了吗?”

裴纪也摇头,轻声答:“我不清楚,这是我堂哥的家。”

他说的也是英语。

谁料对方听见这话,立刻换了中文:“这么说,你也是中国人?不是华裔?”

裴纪也眨眨眼:“……嗯。”

“哦,这样啊。”对方挠了挠脸,一脸狡黠地笑起来,“你好,我叫徐闻笙。你是裴家弟弟,还是柏家弟弟?”

裴纪也不知道他那个“嫂子”叫什么,也不太在意,只说:“我叫裴纪也。”

“那就是裴家弟弟。”徐闻笙笑完了眼,“这座城市中国人不多,我下次能来找你玩吗?”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