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先生心中藏有万象,拥有和劲松青竹一般的颜色和心性,可偏不像劲松青竹一般孤冷绝情。多年前的祸种,是他看着他的师父种下的,却固执地将它变成了自己的梦魇。

孟观亭背着柳青戈,绝不松手。

他找了医馆,在付不起钱时逼不得已地出了剑,逼着那大夫给柳青戈看了病。他一手持剑地立了字据,答允日后会还上银子,才拎着药背起人走了。

没地方住,就在江边找了间破草堂。

他把屋子收拾好,在灶上煎了药,脱了袍把柳青戈包裹起来。

柳青戈已经昏迷了几日。他在雨中被冻透,又被利刃彻底伤了元气,此时躺在温暖中,便病得更加厉害,所有的痛都要变本加厉地来。孟观亭起先根本喂不进去药,后来把在药汤中浸着的匙放在人口中,才算是一点点地让先生服了下去。

孟观亭坐在床沿,柳青戈躺在他怀中。他勾住先生的指,轻轻俯身。

吻上了柳青戈滚烫柔软的唇。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这弹指一瞬,他却仿佛走完了一生。

他背着先生一路走过来,看着那修长苍白的指和竹青色的袖晃在自己眼前,鼻尖萦绕着的竹香被血腥掩盖,终于在巨大的沉默中认清了自己的心。于是孟观亭不肯再放开柳青戈,他听着窗外的雨,在柳青戈耳边低语,用尽全力从混沌边缘把他拉回人间。

柳青戈昏沉间听着孟观亭的耳语,嗓音低沉,声音却温柔。他听着,听见什么也记不清了,只觉得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喉中干涩,嘴唇上都是血痕,却在恍惚中觉得有什么贴了上来。他留恋那上面带着的风雨人间的味道,竟还向前凑了凑,在分开时不舍依恋地委屈起来,皱起了眉尖。

他想起孟观亭。

观亭。

他的学生吗?似乎又不止。

他在黑暗中梦魇不断,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似乎只有对着孟观亭时才能稳住心神。他逐渐不清楚自己的内心。他只是想教好他吗?可当孟观亭勾了他的画像时,他不也是贴身藏了好久,直到那纸破碎在雨中吗?少年的宽肩长腿、音容笑貌轮番在柳青戈的脑中翻腾,弄得他呼吸不稳,挣扎着睁开了眼。

就见孟观亭近在咫尺的脸。

“观亭。”

“先生。”孟观亭在欣喜中颤了颤目光,守着抱人的姿势没动。两人就这么互相看了半晌,到最后目光都温热得很,似乎都琢磨出些滋味来。

孟观亭伸手试了柳青戈的额头,确定不发热了才放下心。

“先生,这里挨着江,闲时听得见浪涛声,喜欢吗?我记得你几年前说过,喜欢江边的。”他腾出一只手指了下屋子,“我们的新家。”

柳青戈醒来后又昏沉了一阵,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酉时了。

孟观亭给端来了药,柳青戈捧着药碗,被苦得皱眉。先生面对什么都温和不变,就是受不了药的酸苦,孟观亭站在窗边回头看过去,唇边露了笑,走过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快喝完。

柳青戈坐在床沿,被孟观亭盯着,只能忍着苦喝了个干净。屋里安静,他听得见外面的雨声,尝着舌尖苦涩,只觉得不太对。

怎么仿佛一夜间,孟观亭成了管事的那个。

他这样想着,孟观亭就往他口中塞了块糖。

甜味在舌尖化开,柳青戈却不敢抬头对上孟观亭的目光。

觉得那眼光怪热的。

此刻他心中也不端正,不要说不敢作为先生说教,就是抬头看也不敢。

孟观亭见他垂着眸,就蹲下了身,从下面看着人。

柳青戈避无可避,只得和他四目相对。孟观亭一日都忙着修这房子,此时额间还带着汗。柳青戈借着屋内的烛光看得清楚,便伸手摸了下他的发,轻声问道:“累吗?”

孟观亭一把将那手捉住了,带着摸到自己的脸颊,“累啊。门窗都要加固,否则夜里要漏风的。灶台明日我再仔细看看,后边那一间我辟出来,给先生看书写字用。”他又笑起来,“只是这床嚒,就这么一张。”

“啊。”柳青戈苍白的脸上泛出些红,“那”

“先生睡床吧,我打地铺。”孟观亭的目光纯净又真挚。

“别。”柳青戈手在他脸颊上滑了滑,“一起睡。”

“真的?”孟观亭忽然抬起头,离柳青戈不过咫尺距离。他收敛了神色,认真问道:“先生,真的吗?”

柳青戈轻咳一声,颊上烫的很,似乎是烧还没有退。他双手捧了孟观亭的脸道:“真的。怎么,想分家了吗?”

孟观亭受不了他这话。

先生伤得厉害,几个时辰前还烧着,此刻说话带病气,虚得很,听着就跟撒娇似的。

“不分。”孟观亭挺了挺身,和柳青戈额头相抵,伸手压了先生的袖,让他没法逃开,“先生,我们这就是安家了,安家了就不能分离。”

“嗯,不分离。”先生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