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租婆一只膝盖半曲着,手臂搭上面,赤着脚踩在凳子上,她刚从理发店出来,头上裹满了发筒,对着停在报刊前议论的几个年轻女孩喊这么一声。

“你怎知她的名?”其中一人问,眼神扫过她身后伫着的那幢破旧公寓。

包租婆竖着指头,往后来一记,顺带伸出另一只手抠牙里的食物残渣,含糊着声音:“诺,她以前就住那。”

几个女孩打扮得体面,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迟疑,清秀的眉紧接着蹙起。

“你们一看就不是西街的人,这一块的人哪个还不知赛佳儿,你去夜市那条街打听一下,她可是夜总会的宠儿。”包租婆语气里那股子鄙夷尽数抖擞出来,“这段时间不知道傍上了哪个大款,还拍上杂志了,之前她也就只是男人随便打发的烂妹。”

说完还自顾自地笑出声。

“她那种货色要是都能当大明星,我就跪下叫她姑奶奶,哎哟喂,真的就是一个想男人想到发疯的骚货。”

话越说越难听。

“你也不能这么说。”刚才问话的女孩出声阻止,随后看向同伴:“我待会去电话亭跟我阿爸说一声,叫司机车我们回家。”

说完这话,伊琳的视线随后又往刚才那处看,公寓楼下多了个身影,那人侧着身,正弯着腰,长发遮住她大半张脸,随着她的起身,头发散至腰侧,她侧头,视线正好对上。

伊琳明显怔住,看着她往这边走来。

隔得老远,赛佳儿就听到了包租婆的声音。今天她穿得随意,吊带衫外套一件豹纹,紧身短裤下踩着一双长靴,耳边挂着两个大耳圈,化着浓妆。本来是来收拾出租屋里的东西,顺便将房租退了,提前一天知会了原琴,跟她说钥匙落在了屋里,原琴说她在楼下等她。

出租屋楼下多了只流浪的小猫,瘦小的身上沾满伤痕,眼神里充满对周遭一切的恐惧,它躲在楼梯角,原琴费了好大的劲都没弄出来。

赛佳儿到时,就看到原琴弯着腰,对着角落轻声学着猫叫,声音柔和,不似平日。

长靴落地,小猫更加往里缩,原琴伸出食指,示意她小声,她往楼梯间的角落看,隐约间对上那双猫眼。

恐惧的、不安的、逃避的。

原琴还在试图引诱小猫出来,赛佳儿就已经走进了楼梯角。

“做咩?别吓到它了。”

赛佳儿蹲下身,看见小猫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肠仔,随后摊开双手,说:“过来。”

小猫看着她,眼神小心翼翼地观望。

她的双手更加往里靠,将肠仔放到小猫面前。

接着往后退几步,小猫终于上前,闻了闻后吃起来,隔了会,小猫看向她,身子微颤,她将隔板拿开,再次向小猫伸出双手。

这一次小猫走了过来,她将它抱在怀里,颇为得意地向原琴炫耀。

而包租婆依旧没停。

“骚货”这词传到耳边时,两人相顾看一眼后,默契地笑出声。

她把小猫交给原琴:“给你。”

而后往那处看,视线正巧和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对上,她望去时女孩一时忘了反应。

赛佳儿走到包租婆身后站定,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打上,叼在嘴里,吐一圈烟雾后包租婆刚好转头看过来。

“嘞蛤俎喔啦(你吓到我了)。”

她将烟拿手上,低头看包租婆,笑:“做了鬼事心虚?”

包租婆脸上一僵,背对着她将曲着的膝盖收回,脚落地寻到那双拖鞋穿上,视线到处瞟:“喔喔能做咩啊。”

她叼上烟,又吐了一圈烟雾,随后指尖取烟,往包租婆发上送,包租婆还在自顾自地说:“还有啊,你那个房租该交了吧”

烟沾着发。

她甚至打了个圈,朝对面几个女孩撂上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头发上缠着股焦味。

“嘘咩啊?”包租婆回头。

她将烟从头发上拿开,烟头正对包租婆的嘴。

吃了满嘴的烟灰,包租婆大骂出声:“扑街!”

说着正要挥舞手臂,一下就被赛佳儿止住,她握上包租婆的手臂,说:“我道德烂到什么程度你想见识一下吗?”

“骚不骚,贱不贱,关你老母的事,一天天再在街上这么说你老豆小心撕烂你这张嘴。”

她的性子,被那人磨得越发尖锐带刺。

粗话毫不遮拦地说出,对面几个女孩明显还没缓过劲。

她不再耽误时间,转身走向公寓,原琴抱着猫倚在墙边抽烟,目光往她那看。

“等等”有人喊。

她止住步子,没转身。

伊琳追上来,跑到她面前:“我系(是)伊琳。”

她撂一个眼神,没回话。

伊琳有些尴尬。

在她擦身经过时,听见那道细小的音。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