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他最近的镜面中突然浮现了陆惟秋因窒息而逐渐涨红的脸。

镜中林逾将他扑倒在地,双手握住陆惟秋的脖颈,灰白色眼瞳冷冷注视着他的猎物。

可是陆惟秋面上的冷笑丝毫未褪:“你总要睁眼看看自己的杰作吧?”

林逾微微蹙眉。

另一面镜中充斥着黄白色的硝烟。

硝烟渐散,露出破碎的枪支残骸,零零散散落了一地,足看出子弹是在枪管中便彻底爆发,明艳的枪火舔上持枪人的眉眼,在对方的脸上烙下深红色的可怖烧痕。

那是余海音的脸。

他奄奄一息抱着枪的残躯,半张脸都被炸没了形,陆槿正颤抖着手为他治伤。陆槿身边,则是因分担着林逾的疼痛而面目狰狞的陆枚。

少女的呜咽不绝于耳。凄凄的哭诉挥之不去,林逾看向第三面镜,坠落的巨大红石压住了白洛的身躯,而在白洛通红的皮毛下,被保护完好的白澜不断抽泣,挣扎着想要搬开白洛身上的负担。

但是白洛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被红石压制,它抽动的腹腔越发急促,肋骨几乎穿破皮肉,而已经断了四肢的骨节,再也无法支撑起破败的身体。

更糟糕的是,他的精神力已然见底,兽形态开始若隐若现,再这样僵持下去,他将恢复人身,而后被彻底压死在红石底下。

钳制着陆惟秋的“林逾”似乎厌烦了和陆惟秋的僵持。

他并指点上陆惟秋的额头,嘴唇微动,即将说出最后一道命令。

便在此时,余海音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咆哮。

撕心裂肺地,他竭力嘶吼:“林指挥——不要——”

“林逾”没有看他。

余海音痛苦不堪地闭起眼眸,深蓝色火焰窜出了他的身体。

一声近似野兽的怒吼从余海音的身前响起,少年摇摇晃晃支起身形,因为暴走而褪色的眼瞳锁定了在场气势最强的林逾。

蓝火烧透了半壁红石,奥赛尔几乎连头发都已化作火焰,勾动着空气中危险的血气。

“林逾”这才抬起了头。

“林逾”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响动,他疑惑地看了会儿,不甚确定:“……你?”

奥赛尔盯着他的眼神却很坚定:“你!”

两个暴走的s+对上了视线,他们全凭本能辨认着敌人的身份。

一瞬,奥赛尔双手攥拳带火,猛地扑向了“林逾”。

战斗的本能告诉他,眼前的黑发少年无比危险,是在场唯一可能危及他生存的存在。

而这份危机感在他挥拳之际,也同样传递给了“林逾”。

“林逾”抬手立掌,耀眼的白光盖过了所有人的视觉。

他的脸上无悲无喜,平静地宣判:“去死。”

让铁幕军团都损失两员大将的奥赛尔即刻倒飞出去,身体接连撞穿三四层石壁,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蓝色的火舌舔上“林逾”的衣角,而后飞速萎靡消却,在“林逾”的注视下消失无形。

然而奥赛尔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轻易服输。

连脏器都快呕出来的奥赛尔,竟然在短暂的几次呼吸后,再次从废墟里站了起来。

他的七窍都流出鲜血,但奥赛尔潦草擦去,淡色的眼瞳依旧死死锁定“林逾”。

蓝火再度烧了过来。

如同野草,挥斩不尽,生机不绝。

“……不可以。”奥赛尔笔直地站在众人之前。

蓝火吞没了白洛身上的红石,为它免去痛苦。

蓝火隔开了“林逾”和陆惟秋之间三两步的距离。

蓝火将毕琅的身躯烧成结晶,稀稀落落遍布满地。

奥赛尔的眼眸开始闪烁原本的蓝色,他的理智和本能纠葛着、撕扯着,清明与糊涂两面交战,最终将所有战意对准了“林逾”。

“不可以。”他的声音还是很像野兽,但逐渐听得出少年清越的声线。

奥赛尔重复说:“不可以……伤害……队友。”

“林逾”皱起双眉。

奥赛尔的身躯上烧起前所未见的炽盛蓝火,仿佛一片深沉得近乎黑色的宇宙,星点蓝光扑朔飘浮,似乎在燃尽他最后的斗志。

他的火焰甚至覆盖了红石,红石又不动声色渗透出暗色红光,钻进了他的身体。

阴冷的火舌受到红石的催生,像是威胁,又像庇护,张牙舞爪藏起了他珍视的队友和盟友。

只剩他单薄的身体同“林逾”对峙。

“去死。”“林逾”再次下令。

奥赛尔岿然未动。

他甚至张开双臂,像一堵不自量力的墙:

“——这里,禁止通行。”

林逾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低垂头颅,闷闷地走进了狭长的通道。

链接再次断开,他无法再看到外界的变化。

镜中的林逾们和他一起低头疾走,无声无息,忙碌地奔走在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