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酸的是,她一定是以前在东屋的时候,看着老二、三丫他们玩,自己就默默记住学会了。除了他看见的那次,也不知道以前她拿没拿过他们的嘎拉卡,有多少次被他们打过手。

“一大早就整出这些动静!不让人睡个好觉!蛐蛐擦擦的!”炕头的陈建国发出极其不耐烦的声音,他套上棉袄棉裤,下地趿拉上鞋子就推门出去了。

陈默努努嘴,明明是他自己被尿憋醒了,非要骂孩子几句,这种男人当初是怎么娶到妈妈的。

陈永峰摸了摸陈默的脑袋,“别怕,爸爸不是你吵醒的。”

“我知道。”

他帮陈默穿上衣服,然后让她坐在一边玩嘎拉卡,他自己重新上炕,把所有的被子都叠好,把炕帘拉开。

不等他干完这些活,外面就喊他出去抱柴火了,陈永峰马上答应着出了门。

——

这一顿早饭,让陈家本来就只剩下底子的高粱米面袋子,更加地空了。

早饭过后,陈家人难得一起出门。

黄子屯的人们也都在陆陆续续地锁门出发,前往几里地之外的东沟村。

公社的总部设在东沟村,村下辖每个屯子各自组成一个生产队,黄子屯是东沟村公社第二生产大队。

每次过完一年之后,附近几个屯子的人都会集中到东沟村,去开公社大会。

陈永峰这次出门不用拖着爬犁了,所以他干脆抱着陈默走,陈默的手里,握着一个嘎拉卡在慢慢地把玩。

一路上遇到的人不少,平日里猫冬的也出来了,平日里去干活的,今天也都休息了,都往东沟村那边走着。

“诶呀,这是老陈家四丫?这咋出息成这样啊?”

“诶妈呀,可不是咋地?咋还长肉了呢,还白了。”

路上遇到的妇女们,有的甚至上来就掐陈默的脸蛋,虽然是逗孩子的掐法,但是陈默的脸还是被掐红了。

所以再有人看见他们,上来说话的时候,陈永峰都保持着礼貌,又下意识地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这一路上,夸陈默的人还真的不少。

这些话,听在陈永峰耳朵里面是高兴的,听在陈建国耳朵里面是无感的,但听在陈家其他人的耳朵里面,那可就是刺耳的了。

陈老太太觉得,这些个长舌邻居们,每夸四丫一次,就是在打她的脸,明里暗里讽刺她扔活孩子的事。

刘珍珠觉得,她们为啥只夸四丫?她的大丫三丫差哪里了?她看了看三丫,又看了看四丫,不得不说,确实是四丫出息地更明显,不说白净不少,连头发都变得润泽了。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又把红皮鸡蛋的事情在心里想了一遍,骂了一顿陈默。

这几里地的路走完,陈老太太的吊角三白眼更斜了,刘珍珠的脸色也更难看了。

——

陈家人到达的时候,在东沟村的晾麦子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好多的人。

凡是在东沟村公社花名册上面的人,都要到场的。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年仅两岁的陈默也要跟着出席的原因。

但是陈默并不抗拒,来溜达溜达也不错,这一趟,应该可以见到很多‘熟人’。

她搂着哥哥的脖子,眼睛开始在人群中逡巡寻找,不过,人太多了,她看了一会也就放弃了,专心地把玩哥哥给雕刻的礼物。

又等待了一会儿,几个穿着卡其布蓝套装的男人,搬来一个长条桌子,几把椅子,这几个人都是附近屯子各个生产大队的队长。

随后一个拿着厚厚册子的,带着帽子的中年男人走到了桌子面前,把厚厚的册子往桌子上一放。

这个男人陈默是认识的,他是东沟村公社的书记,姓韩。

那男人四周扫视一眼,就朗声说道,“各位老乡久等了,我是咱们东沟村公社的韩书记,这几把椅子,来来来,你们把站不动的老人家扶过来到前面坐。”

很快,人群之中几名老态龙钟眼看着就站不住的老人被扶到前面来坐了。

“老乡们,咱们今天开这个公社大会的主要任务,跟去年前年一样,就是讲一下咱们东沟村四个生产大队,今年的工作成绩。一年过去了,咱们互相之间也比一比,看一看。”

随后,那书记从怀兜里拿出一张纸。

“大杏树屯第一生产队,二十七万六千八百二十五分;黄子屯第二生产大队,二十四万四千五百六十三分。”

再往下,陈默就没认真听了,这些都是每个大队的总工分,四个大队之间比赛,谁多谁少了,除了韩书记身边的几个生产队队长关心,普通百姓是不关心的。

百姓们只关心,今年到底能不能领到粮食,到底有没有分红。

韩书记在前面,读完了每个生产大队的成绩之后,又讲了几句。

“韩书记,这些俺们听不懂,俺们只想知道,到底啥时候能给粮食啊?家里剩的粮食不多了。”

“这位老乡,我接下来马上就要说你问的这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