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园侍卫有十六人,仆婢约合三十四人。朱棣先召了当值的四名护院侍卫进来,讯问今日进园者众。东园属后院,进园的皆是女子,晨间赏汝嫣与苏绣茵相继前来,午后刘丹瑶则是随徐长吟而来,便再无旁人进园。其余进出园的多是园中仆婢,侍卫也皆是熟悉的。

一番审讯下来,园中众仆多未独身一人且有人佐证,偶有几个落单的,也是伺候朱棣多年的老仆,忠心可鉴。

徐长吟思及,赏汝嫣前来时身边只有容玉一人,而苏绣茵那会来得稍晚,她并未注意其身边可有携婢。但这二人当不会应她先前所想,会夹带陌生仆婢来东园。

东园之中的仆婢并无可疑之处,朱棣责令众人不可将淮真失踪一事传出东园,否则定不轻饶。幸而此事只在东园沸腾开来,园外还不知晓。朱棣的考量与徐长吟一样,太过声张,不说打草惊蛇,更会让贼人在害怕之下做出伤害淮真之举。

徐长吟示意朱棣将明诚及东园、府门的侍卫传来。她仍旧怀疑是有人将贼人带进了府,故而还需查明近段时间究竟有哪些人入府,或者有谁带了什么人入府。

就在这时,刘丹瑶突地引进一名婢女。那婢女入厅便跪倒,颤抖不止。朱棣与徐长吟互望一眼,刘丹瑶快言道:“王爷、娘娘,这位姑娘有话禀告。”

朱棣沉声道:“何事禀来?”

那婢女有些惶惶不安,嗫嚅片刻都未吐出声来。徐长吟对她倒并不眼生,缓声道:“荆儿,有何事尽可说来!”

荆儿见她晓得自己的名字,有些受宠若惊的磕了磕头,终于吐出声来:“奴、奴婢荆儿,与同房的曼儿负责照料庭园中的花草,可是方才奴婢并未看见曼儿。”她顿了顿,又道,“半个时辰前奴婢也找过她,但在四处找都不见她!”

朱棣与徐长吟顿时心头咯噔一跳,半个时辰前,正是淮真出事之时!

朱棣沉眉看向明诚,“怎么回事?”

明诚也吃了一惊,忙去点算人数,不多时便满脸冷汗的前来回禀:“王爷,那名婢女不在园中,奴才已让人去府中四处搜寻!”

朱棣冷下眼目,但并未费时去责难他。徐长吟坐立难安,若是曼儿抱走淮真,当真会容易许多。朱棣对花花草草并不感兴趣,故而照料花草的婢女也多是不怎么受重用的。

荆儿的脸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徐长吟瞧出她有些欲言又止,起身走至她面前,扶起她,尽量缓和声量,温和的道:“你还知道什么尽可告诉我。”

荆儿咽了咽口水,又小声道:“奴婢一直、一直觉得曼儿最近怪怪的,她、她与奴婢一样都胆儿小,平素都不敢靠近主屋,可是打从上月起,她就时不时溜到主屋外头。奴婢不敢跟来,也不知她想做什么,只觉得她的性子变了好多。后来,王爷和娘娘您们回了府,她看见了小郡主,就时常向奴婢问小郡主的事儿。奴婢晓得的不多,可有些事儿她应当晓得的却不知道,奴婢就觉得好奇怪。到后来她也未再问奴婢了,可是行为越发的怪异。今日用了午膳后,她说有些乏,想回屋睡会,奴婢便一个人在花园里。隔了半个时辰未见她来,便回屋找了她一回,可是她并不在房里。没隔多久,奴婢、奴婢就听说小郡主、小郡主失、失踪了,明管家叫奴婢来前厅后,奴婢仍旧没有看到她,奴婢前后想想,觉得、觉得有些古怪,所以、所以就来禀告王爷和娘娘了。”

她的声音细细小小,但是听在朱棣与徐长吟耳里,却是声声震耳。

徐长吟闭紧眼眸,握掌成拳。荆儿的话如若是真,那曼儿无疑就是抱走淮真的疑凶,而其受人指使的可能极大。会是受谁的指使?是谁想报复她或者他?她想不出。

到如今,她才觉得围绕在她身边的除了美好的事物,便再无其它。她忘了人心险恶,忘了怨恨嗔痴的可怖,最终连自己的女儿也没保护好!

她无助的站在阶上,瑟瑟发抖。她听到朱棣在接连下着命令,感觉到他紧紧揽住她,柔声在她耳边说着:“一定会找到淮真,找到我们的女儿……”

他沉稳的嗓音,宽厚的臂膀,让她彷徨的心略略安定了些许。她睁眸望向他,逐字说道:“我怀疑是府中之人唆使!”曼儿一介小婢,每月出府机会极少,能够接触到府外之人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反言之,若是府里甚么人,要与她接触那就容易许多。

朱棣紧凝住她认真的神情,“便依你先前之计,命人传出消息,失踪的是名孤儿。”

徐长吟揪紧他的衣袖,深深吸了口气。

西园素来悄静,现下廊下还未燃与灯笼,园里似乎较往日更为安静。

香卧之中,赏汝嫣病容恹恹的倚在榻上,容玉在榻前低声禀告着甚么。待她说完,赏汝嫣拾帕咳嗽数声,虚弱的道:“被抱走的婴孩是谁带来的?”

容玉轻抚她的背,连道:“说是刘姑娘在府外拾的孤儿,早前说与了王妃娘娘听,今日特抱进府来给娘娘瞧瞧。谁曾想有人竟胆大到溜入东园,将那孤儿给抱走了。”

赏汝嫣又咳了几声,“把辛夷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