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小心翼翼地回答:“林姑娘脸色不大好,进牢房倒头便睡,她淋了一夜的雨,想必支撑不住了。”

“让萧太医过去号脉。”

“是。”

等了好久,皇帝再没说话,夜影悄悄地退出碧纱橱,掀起帘子犹豫地回头看时,皇帝脸上像是蒙着一层薄雾,无限地怅惘和寂寥之态是从未见过的,夜影忍不住壮起胆子,道:“圣上,您还是去看看她吧。”

皇帝却再未回答。

佳音昏睡沉沉不知今夕何夕,听见铁门声响,她勉力睁眼,待人走到跟前才看清是从前给她治过病的萧大夫,不由一阵反感,别过头不理他。

萧太医却不介意佳音的狷介,温声问:“姑娘觉得怎样?”

觉出萧大夫要给她号脉,佳音手一甩,冷声道:“你走!”便是微一挣扎,佳音便气喘吁吁,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

萧大夫不再勉强,只仔细看看她的脸色,道:“姑娘象是发烧了,在下开几副药按时服下,过两日便好。”

佳音将被子往脖子下拢了拢,闷声道:“不劳萧大夫费心,我原本将死之人,不在乎身子好不好。”

萧大夫暗暗叹气,起身走了。

一会,一个灰衣狱卒又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大刺刺地喝道:“快起来!”

佳音越发不耐烦,索性将头蒙进被子里,眼不见为净。那狱卒便恼了,骂骂咧咧地:“还没见过这等犯人,竟比姑奶奶还难伺候,爱喝不喝,病死了干脆!”

半晌,脚步声踢踏踢踏远去,铁锁一响,牢内又恢复了安静,佳音探出头,见黑乎乎的一药碗在地上放着,犹豫很久,端起来喝了。

说实话,她不想死。

连着两日,都有人送药送饭来,佳音或吃或不吃,也许是此际做好最坏的打算,心里没了任何负担,昏昏沉沉地时睡时醒,发烧的症状反而慢慢好了,只是身子仍旧没力气。

第三日,换了一间牢房,比原先的大,床铺也厚实多了,且向南的墙上开着窗户,虽用铁栅栏围着,也聊胜于无。

佳音常常盯着那片亮光出身,坐牢一来,她嗜睡的毛病居然不治自愈,常常闭着眼也睡不着,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片清明,在这种境遇最艰难的时候,反倒比什么时候都沉得住气。

以前,她在顺天府坐牢,时时幻想有人会救她与水火,现在她不盼了。能救她的人,张书林,陈鞘,陈之祺是她现在最不愿见的人,而且,他们也不会救她罢,尤其乌木等人名义上是她的属下,她脱不了弑君的干系,陈之祺定是雷霆之怒才下旨缉拿于她。佳音很想亲眼看看,有朝一日,陈之祺下旨赐她死罪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表情?毕竟,现在真相揭穿,她的存在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威胁和负担,她死了,他会如释重负罢?

可她偏不想叫他称心如意,凭什么他就可以随意摆弄她的命运,想在一起是他,想成亲是他,搅乱她的婚礼也是他,送她坐牢的人还是他。皇帝又怎样?在佳音眼里,他是她爱的人,而他,却不是真爱她的人,他利用她,把她蒙在鼓里,让佳音怎么甘心?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半月过去,佳音渐渐能起来走动,便依着记忆练习最简单的瑜伽姿势,一为健身,二为消磨时间。

没想到,第一个来看她的人是江逸远。

狱卒打开牢门,看江逸远轻裘绶带风度翩翩走进,佳音楞了一瞬,宛然笑道:“久违了,江公子。”

江逸远似乎也没想到,在如此糟糕的环境,空气弥漫难闻的怪味,牢房里又阴又冷,佳音坐在一堆稻草铺就的床铺上,衣裳脏成灰色,头发散乱,亦能笑如春花,好像她依旧是那个备受争议,又备受青睐,纯真天然的林佳音。

江逸远抱拳:“林姑娘。”一甩袍角,坐于佳音对面的木凳上。

佳音眯眼睇睨,道:“江公子今日又给我带好消息么?佳音洗耳恭听。”

江逸远轻咳一声:“我来,只是看看你。”

佳音作势低头,打量自己狼狈不堪的装束,耸耸肩:“你看到了,我现在的下场还教你满意罢?”

“佳音,你何必……”江逸远轻叹一声:“我现在已释怀了,从前的事过去就过去,见你,纯粹是朋友的身份。”

“那么,多谢你了。”佳音仍旧是淡淡的口气,好像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

江逸远便有些尴尬,顺手从桌子上倒了一杯茶,但那粗糙的茶碗,浑浊的茶水令人生疑,他不敢喝,一只手沿着茶碗边沿轻轻转了几圈,方抬头道:“佳音,你还好么?有需要什么东西,我可以托人带进来。”

“我在这里很好,很清静,没什么需要的东西。”

对于佳音的拒绝江逸远似乎已经习惯了,苦笑道:“你还是那么的难说话,从不肯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佳音诧异地瞥他一眼:“你有做过错事么,怎么我不知道?”

“我父亲……我承认,我在父亲跟前是没提你说好话,甚至在许大人联络官员谏阻皇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