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定拼死效忠!”几人之中一向爱与人唱反调的柯慈此时此刻倒是与裴玉戈生出了些心意相通之感,他比其他人反应都快,是第一个主动向裴玉戈跪下行礼的。当然,他跪的并不是裴玉戈这个人,他跪的是裴玉戈代表的萧璨,跪的是对方直言的那条帝王之路,所以他自称‘臣’,而非‘下官’。

跟着是郭纵与师小南,而如沈娘子、秋浓二人本就是专心内宅之人,今日乍一听裴玉戈这番近乎‘狂悖’之言,一时震撼,慢了一步才跟着跪下去。

裴玉戈出言示意他们起身,手撑着榻边缓缓站起身道:“取官服来替我换上,我去接明珠。”

众人无人反对,毕竟萧璨今日入宫,身边一个掌事的亲信都没带,只那两三个亲卫也必会在宫门外就被拦下,他们几个没人能放心在府里等着。

御书房内,萧栋伏于案前,桌上的奏折落了好几摞,几乎将这位年轻帝王埋进去。

他执笔埋头批阅奏折,整个御书房内无人敢出声置喙此刻心情不佳的帝王。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小跑的脚步声,原本埋首奏折的萧栋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随即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绪,抽空半转头扫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的大太监赵园,不悦问道:“何事?”

大太监下意识扫了眼一言不发跪在御案前的人,才低头忙回禀道:“禀陛下,是……雍王妃在宫门外求见。”

萧栋听到是裴玉戈来,显然更是不悦,他丢开朱笔看向沉默的弟弟,忍不住讽道:“明珠,你这倔脾气便是跟裴玉戈学的?!”

裴玉戈从前便敢为温燕燕的事犯犟,萧栋如何不清楚这是个倔的。尽管因殷绰死前之言而对这个弟弟没有先前那般坚信不疑,可到底还是有些偏向的,便下意识将过错都怪罪到了裴玉戈身上。

“臣弟只是不想倔,并非不会。”

“好、好、好!”萧栋被弟弟呛了句,冷笑着连说了几声好,随即一掌拍在御案上,皱眉斥道,“看来还是朕从前太惯着你了,竟让你连欺瞒君上的荒唐事也敢去做!”

“皇兄,臣弟说过了,殷绰父子为逼问温御史当日查找的罪证,不惜私设刑堂,对一个弱女子以酷刑相逼,难道没救回人来也算欺瞒君上么?臣弟不知府上还有能人,竟能面见皇兄禀事,只不过这人眼神实在是差,竟将臣弟后院美妾看作是先帝近侧女官,臣弟实在委屈。”

萧栋此时更愿意相信自己眼线传回的消息,可作为帝王,他也不能就这么直白顺着认下在弟弟府里安排眼线的事。萧璨说得言之凿凿,好似真是被冤枉了一般,萧栋拿他一时没有办法,按着太阳穴不耐质问道:“那好。明珠,朕问你,殷绪疯了是否与你有关?”

萧璨毫不示弱,不答反问道:“皇兄宁愿相信乱臣贼子死前胡乱攀咬的话么?!”

“你说那离宫女官是从殷家父子手下救回的,而那前后殷绪便忽然失了踪影。京兆府、千牛卫及禁军奉朕之命在京城内外四处搜寻半月有余仍然一无所获,他们唯一不敢问的便是你府上,后来殷绪疯了之后现身也是恰巧拦了你回京的马车,你倒是给朕说一说这几桩事是否太过巧合了些?!”

其实萧栋掌握的不止这些,但是刑部及内阁呈禀的那些证据口供中都有佐证亲弟弟曾参与了各个环节,并最终推动了太师一派倒台。在听了殷绰死前‘陈情’,身为帝王的他无法再认为弟弟什么都不知道了,甚至在无人时一人细想,竟深觉弟弟如今陌生。而一旦心中有了这个疑影,便会本能地寻着这个想法去反推此前种种,更觉萧璨参与推动了每一步。

萧栋说不清此刻对亲弟弟是什么心思。

猜忌?失望?还是后怕?他说不清,但总归无法再如从前那般推心置腹,最重要的是他没办法不去想萧璨究竟是否知晓当年旧事。

事关这至尊龙椅,他无法真正安心。

“你这脾气被朕惯得越发犟了,既有报效朝廷之心,又不是早年无知孩童了,便该收心敛性。御史台为朝廷耳目,须得平和公正之人方能统领服众。去年你既嚷嚷着不愿接这苦差事,那朕便不再勉强你,明日便免了你身上这累赘去。你性子过于急躁,日后还是跟着宗亲多磨磨性子,正巧近来礼部和宗正寺正一同筹备着历年春猎的事宜,朕会发道明知给瞿获他们,让你跟着几位卿家耐心学学,少被那些不知进退的武蛮子带着学坏。”

“皇兄当真觉得朝中武将尽是粗蛮之人么?”

萧栋不悦道:“你质问朕?!”

“臣弟不敢。只是朝中文武平衡方得平衡,哪怕如今四海升平,也是各州……”

“萧璨!”萧栋这次是真怒了,他是帝王亦是兄长,此刻被做臣子的弟弟‘教训’,直接连名带姓训斥道,“这不是你该胡言乱语的!朕当日虽许了你的任性,让你娶了男子,可这终归是违逆阴阳大伦之举!裴玉戈生得一副妖媚模样,朕是念在他还有几分才学才不予计较,若你执迷不悟,那朕便不得不去猜测有人仗着一副好皮相蛊惑人心了!”

这话由帝王之口说出,已是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