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钟淳被疼得嗷嗷叫,随即口中就被人快准狠地塞入了那根盛满了汤药的银匙,沁入舌根的苦味顿时溢满整个喉腔。

钟淳:“……”

张鄜见那胖猫儿的脸苦兮兮的皱成一团,溜圆的眼睛霎时盈得泪水汪汪,舀药汁的手一顿,从银盘中拈了颗给小孩吃的奶枣。

“张嘴。”

这会儿钟淳学乖了,再不敢违抗丞相的指令,老实地张了嘴,含着泪啃起了那颗裹了糖霜的奶枣来。

此招甚是奏效,此后几日,张鄜再喂那胖猫儿药的时候,就不再见它抗拒了。

翌日,府中来了两位客人,一位姓沈,一位姓温。

姓沈的名为沈长风,乃是当年与圣上一同征伐淮南王叛乱的“五大功臣”沈颉之子,在张鄜任卫将军时曾做过他的部下,现执掌着北衢最精锐的军营神机营。

而姓温的名为温允,既非将门之后,也非世家大族,乃是张鄜封相后一手提拔上去的心腹。

这姓沈长风与温允,虽都是丞相一方的人,但这两位这些年里彼此看对方总不太顺眼。

沈长风觉着那姓温的口蜜腹剑、心狠手辣,温允觉着那姓沈的呆板寡淡,木头木脑,总得来说便是八字合不到一块。

此番同行,还是张鄜促成了一次机缘。

今年初春时,圻州、桂州等地突然涌入大量江左之地的流民,此后两地更是匪寇频发,百姓苦不堪言。朝廷派了几个地方官员前去查探此事的原因,谁知不久之后,那几个地方官员竟“意外”陨落于流寇之手。

随即桂州太守乔泰便自请领兵清缴乱匪,但不知为何,朝廷拨得军饷越多,那仗打得是越焦灼,匪寇不仅不见少,还隐隐有了占山为王的起义架势。

张鄜当机立断,派了还在北衢的沈长风前去助桂州太守一齐剿匪,同时命李仲毅为桂州刺史,让温允护送他前往桂州抚置流民。

那温允虽生得一副眉眼如玉的温润模样,但确是用刑之术的高手。相传他折磨人时无须刀斧,只须简简单单一根铁钩,便能将人弄得皮骨分离,痛不欲生的同时还留有一口活气。

自从他做了京师邢狱的廷尉之后,朝中那些世家贵族便开始人人自危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丞相,被送进那暗无天日的邢狱中去。

而此番张鄜命温允亲自护送李仲毅,一是为了表明朝廷对此事的重视,二是为了让其震慑圻州与桂州的地方豪强,让他们不敢轻易伤害这位新任刺史。

而这沈长风与温允返京时恰好碰上了,于是便顺路一道来拜访丞相府了。

“两位此行可还算顺畅?”

张鄜亲手给二人沏了壶明珠水仙,问道。

沈长风身上轻铠未卸,跪在客座上规规矩矩地接过茶道:“回丞相,此行还算顺利。”

“我与神机营的兵马先到了圻州,得知那儿的匪寇都流窜到桂州去了,于是便又到了桂州,与那乔泰一道去歼匪去了。”

“只不过……”

张鄜望着他脸上藏不住的犹疑之色,复问道:“只不过什么?”

沈长风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只不过,我总觉得此行剿匪,似乎赢得太轻易了。”

黄粱(九)

“桂州有个黑风泊,上边足足窝了四十九个匪寨,里头尽是些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据说他们还有好几个当家与军师,这也证明他们那些烧杀抢掠的行动并非漫无目的,而是如大宛的军队一般,有组织有纪律的。”

沈长风微微皱了皱眉,继续道:“我第一次率兵暗袭黑风泊,故意没喊上那乔太守,结果竟不知何时走漏了风声,被那群匪徒给逃了。”

“第二次与那乔泰一同上山时,便撞见了一伙匪徒,但充其量不过两三百号人,而且武艺似乎也不高,只空有一身蛮劲,我的人没费多少功夫便将他们擒住了。”

“而后我本想先将这些人押回城中大牢,待擒住他们当家的之后再作盘算。可那乔泰未经我允许,竟擅自将那伙人的寨子放火烧了,说那些匪寇抢来的钱财布帛都置在那儿,烧得一干二净他们便再也作不了恶了……”

张鄜问道:“那乔泰姓乔,与金墉乔氏可有关系?”

沈长风如实回道:“事后我曾派密探查过那乔太守的底细,那乔泰早些年似乎只是个跑堂的伙计,与金墉乔氏并无关系,只不过正好沾上了这个姓罢了。我看此人身世虽不算显赫,但也还算清白,后来这乔泰似乎靠贩卖私盐一类的生意发了家,再后来经人推举便成了荔城的县令,又经了二十来年才当了如今的桂州太守。”

大宛建立之初正逢百废待兴之际,盐铁贩卖还属于无官监管的灰色地带,因此涌现了许多钻空子的私盐贩子,趁着那几年动荡时期狠狠地捞上了一笔,而后大宛逐渐安定下来后,盐铁的贩卖权便重新落回了官家手中,成为了朝廷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想来这些年那乔泰能从一介布衣摇身一变成为当地的父母官,与当年做私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