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敦笑了一声:“上有御史台,下有各州刺史,督察的事儿自古以来都是交由他们相办了。”

“不,这一次我想让邢狱与禁廷直接接手。”

张鄜一开口,户部众人乍时面色微变。

如乔敦所言,自前朝起便有《上计书》对收税监察进行约束规范,而大宛更有专门的监察御史对各地的仓廪、藏库进行监督审查,若发现官员中有暗加赋税、中饱私囊的,则有御史对其进行弹劾,之后再交由大理寺定罪。

而温允执掌的邢狱与禁廷乃是圣上亲设,有逾于大理寺直接处决犯人的权力,一旦邢狱接手此事,也意味着这些涉事的官员会成为“以儆效尤”的血例。

“这……有些不合适吧。”乔敦牵强地笑了一下:“丞相做事不是最讲究法度吗,这御史该做的事便应当由御史来做,若让邢狱直接插手,岂非与法不合?”

“法并非只是册上的一道死律,当事实与理有所出入时,应当要有所变通。”

张鄜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想乔大人应当也不愿看见‘自己人查自己人’的局面再度发生吧。”

“这———”

就在这时,陈仪从门外匆匆地走了进来,低声在张鄜身旁附耳道了几句,却见面色平静的丞相听罢眉间微蹙,转头朝吴愈清道:

“我府中还有点事,若还有人对我方才的决定有异议的,可先与吴大人商讨,之后再由吴大人传话给我。”

张府。

“今早……我、我将那胖猫儿的吃食备好,便去忙其他事了,原、原以为那猫儿只是睡迟了,再晚一些便会出来吃东西,没、没想到…………”

伺候胖猫儿吃食洗漱的侍女哽咽得句不成声,陈仪见自家丞相的眉头依然紧锁着,忙提点她:“然后呢?说重点。”

“然、然后———我直至响午时才发现那胖猫儿的早餐根本就无人动过,遂斗胆寻至大人卧房,却看见那猫儿………”

侍女面上清泪涟涟,生怕丞相降罪于她,断断续续地哭诉道:“却看见那猫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连呼吸都……都………”

陈仪又问:“是今日才出现的情况吗?”

侍女边拭泪边道:“是、是……奴婢不敢欺瞒大人,以往那猫儿赖床到巳时便醒了,断不会过了晌午还不起的。”

张鄜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床,只见秋香色的纱帐之下,那只棕红色的胖猫儿还保持着昨晚入睡时的姿势,四仰八叉地露着个黑不溜秋的肚皮。

他伸手抚上那圆滚滚的肚子,感觉到掌心之下隐约有微弱而平稳的呼吸,朝陈仪道:“你可请了大夫?”

陈仪有些担忧地回道:“请了,只不过那几个大夫看来看去,又是诊脉又是翻眼皮的,也瞧不出有什么毛病,只说兴许是玩儿太累了犯困,多睡几日便好了。”

张鄜的声色愈见冰冷:“这群庸医——”

“明日你去城里的兽医馆中贴告示,和他们说一旦治好了要什么赏赐我都应允。”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暄闹声,好似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被掼到地上似的。

陈仪推开门,只见一片茫茫夜雨中,几个侍童手忙脚乱地提着几个熏黄的纸灯笼,似乎在追赶着什么人。

“公子!——小公子——”

“不可啊!你禁足的时日还没到呢———”

“放肆!凭你们几个下人也想拦我!都给我下去!……”

只见张暄满脸焦怒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宝蓝色的巾袍被雨淋成了深黛色,湿蔫蔫地垂在他身上。

他一眼望见纱帐后那条若隐若现的大尾巴,便急慌慌地冲了过去,一头掀开了帘子:

“奴儿三三!——奴儿三三怎么样了——”

一身湿透的陈勖这才从门外追了进来,看见一旁站着的张鄜,忙俯身行了个礼,歉声道:“丞相……小公子他跑得实在太快,我们没拦住……”

张暄这一身跟从井里捞出来似的,浑身的衣裳都在往下滴着水,张鄜朝身侧的侍女低声道:“去给小公子取套干净的衣裳。”

“奴儿三三……”

张暄跪趴在床前,紧紧地握着胖猫儿一动不动的爪子,豆大的泪珠“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他今个儿还在自己屋里罚抄阿父定下的课文,掰着手指算自己还有几日能出去和奴儿三三玩,却听见屋外的下人们在窃窃私语地讨论着什么“猫”、“死了”之类的话,心下便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直到傍晚时,他才趁着陈勖不注意偷偷冒雨溜了出去,谁知却看见奴儿三三如今这副了无生息的模样!

“暄儿——”

张鄜伸手想将张暄扶起,殊不知却被他一手打掉:

“都是阿父的错!!——”

张暄双眼通红,委屈地看着面前的父亲,头一次不顾守礼地朝他哭喊道:“奴儿三三在我这的时候都好好的!都是阿父将他抢了去,又没照顾好他,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