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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魔(六)

钟淳被似个任人揉捏的面团般被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除了被伺候着沐浴时迷糊地醒过一回,余下的时辰里几乎都是昏睡着。

直到悠悠醒转,屋外的日头却已又到了西沉时候,两个硕大的灯笼影悬在门外,随着风雪不时轻晃,透过雕花空隙洒下一片暖融昏红的光晕。

他绷着心神,警惕地四周张望了一遍,只有暖炉炭火噼啪作响的声音,未发现那人的踪影,才彻底将全身放松下来。

这不放松不要紧,一放松下来,钟淳便不禁面色痛苦地“嗷”了一嗓子——

他小口抽着气,缓了半晌掀开了身上被褥,待望见自己身上究竟是何凄惨光景时,更是想放声大哭一场。

只见那原先好好的一副身子,现下却到处是一片青紫。

有跪出来的,有撞出来的,有被掐出来的,还有被咬出来的……

谁知张鄜平日里那副冷肃端方的君子模样,发起火来下手竟然这般狠……

钟淳赤溜溜地趴在床上,苦着脸揉了揉自己的腚,想起昨天的事还是感觉有些怕。

昨晚那人先是抱着他弄了一阵,而后便罚他撑着墙站,害自己又颤巍巍地踮了半宿的脚,连脚筋都是抽痛的!

眼下那人不在确是正好!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呢……刚好可以溜回自己府上,也省得面面相觑时徒增烦恼。

钟淳裹着被子在房中搜寻了一遍,傻眼了——

这里是张鄜的屋子,根本没有自己的半件衣裳呀!

唉,算了,那人的衣裳大是大点,但好歹有件东西遮在身上,也比什么都不穿的好……

正在钟淳奋力将自己塞进那过于宽大的里衣时,门外响起一阵熟悉到令人惊惧的脚步声:

“大人,可要奴婢替您侍候?”

是主屋外侍候的婢女的声音。

“不必。”

钟淳慌里慌张地爬回被窝,刚将褥子蒙到头顶,便听见屋门被人推开的动静。

他背过身装睡,去感觉床榻忽地一沉,张鄜在床沿坐了下来。

那人身上那股苦檀香气虽淡,但存在感却极强,人才刚踏进房,整个枕衾褥席便一瞬沾染上了那股气息,期间还夹杂着昨夜春宵未尽的一点味道,直将钟淳闷得有点全身僵硬。

“醒了就别再睡了,起来穿衣裳,吃点东西。”

张鄜的语气尚且称得上温和,如果钟淳不是刚被他修理了一顿,甚至会有种这是位叫孩子起床的“慈父”的错觉。

“……”

他还想继续装睡,殊不料那人的手竟伸进了被窝,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的脚裹在了掌心里。

没过几下,钟淳终于受不住地爬出了被窝,涨红了脸瞪着张鄜。

“……我要、我要回府!”

张鄜看见他身上披着的衣裳,动作一顿:

“穿着这身?”

钟淳被张鄜用目光打量,逐渐有些气短,但仍撑着气势恶狠狠地道:

“怎么!不行吗!”

其实他是有些怕张鄜的,毕竟去逛妓馆还被抓一事属实是不怎么光彩,故而只能趁着自己现在气势还足,大吼一声,走为上计!

张鄜看着他道:“可以。”

“不过,要等衣裳穿好了才许走。”

钟淳闻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方才慌忙之下竟将里衣的扣子全系错了,方才的气势霎时瘪了下来,避开张鄜的目光:

“我自己来!……”

张鄜没回答,双手却已然不容抗拒地将那错位的衣扣一个一个地解开,底下那具身子上斑驳的吻、痕与指、印便逐渐浮出水面,在两人的眼底无处遁形起来。

这期间钟淳一直在控制不住地颤抖,说不清是羞耻还是恐惧,他的嗓子昨日哭哑了,暂时骂不出什么有威慑力的话来,便只得绷着一张脸,任由张鄜替自己将衣物一件件地穿好。

本是一套合身的钧玄常服,在钟淳身上却好似小孩偷穿了大人衣裳一般,不仅袖袍空出了一大截,连衣尾都长长地拖到了地上,一踩就会绊倒似的。

“我之前在府中的衣物呢?”他瘪着嘴不死心地问。

“你都带走了,一件也没留。”

张鄜看着他系完绶带,又道:“吃点东西,后厨熬了你喜欢吃的酒酿圆子,吃完了再让马车送你回去。”

钟淳很想现在就飞奔回自己府上,但奈何张鄜一定要他吃东西,便只得敷衍地将那碗甜汤囫囵地咽下了肚。

“我走了。”

钟淳在心里默念。

他捂着屁股下了床,但环顾了好久,都没找到张鄜给他准备的鞋靴。

张鄜没有阻拦钟淳,就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

钟淳闷头找了很久,脸上先是茫然,最后逐渐变成了一个愤怒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