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杨采骇然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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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流深又一次生死时速上朝,谈善甚至怀疑他赶没赶上。

太阳升起来时温度回暖,谈善抱着胳膊往回走,身后跟着两名面沉如水的侍卫。他本想跟人说两句话,就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没人开口。

算了。

谈善加快脚步,路过一个什么地方。里面传来杂乱的惨叫声,他顿时停下,抬头看了一眼。

幽刑司。

“啊啊啊啊——公公饶命!”

“嘭!”

“这贱人,还不说是吧。给咱家打!用力打!”

“……”

“这是什么地方?”

谈善搓了搓身上鸡皮疙瘩,扭头问。

“宫女太监犯错,会送到此地由教习嬷嬷代为管教。”其中一名侍卫一板一眼道。

谈善伸手遮住耳朵,往前走。

宫墙外生长出一棵杏树,花朵红艳,竟真有这样”一株红杏出墙来“的景致。

“摘一朵。”

谈善突然提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说:“数数看有几片花瓣。”

单数他进去看看,双数不进去。

侍卫不明所以,但并不耽误,轻轻往上一跃,踩在瓦片上摘下一朵。顷刻间揉碎的花瓣出现在谈善眼皮底下,一共六片,双数。

一秒,两秒。

谈善定定看着那花瓣,转身往回走。

清晨才下过雨,院内潮气漫上来。血水在青石砖缝里蜿蜒,顺着高低不平地势流到面前。

有人进来时黄有福正接过一边小太监手中清茶,刚啜一口就“嘶”了一声,尖声斥道:“你想烫死咱家啊。”

“砰。”

滚烫茶盏泼在小太监身上,对方脸色一白,顾不得别的跪下求饶;“黄公公饶命,黄公公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

这一地血污的,磕头也不晓得隔远点。黄有福冷静下来,稍抬抬下巴:“不是要给你师父求情,跪吧。”

白瓷茶杯落在地上,摔了个八瓣,各个尖角抬起。小太监呆滞地盯着,盯着,半晌,挪动了膝盖。

长凳上老人被打得皮开肉绽,见状竭力撑起上半身,颤声:“吉祥,吉祥!你莫跪,莫跪啊!”他剧烈挣扎,压着他的人一时不查察竟叫人挣脱。

“咚!”

他重重栽倒在地,翻了白眼。

“干爹——”

吉祥连滚带爬地过去,还没握住对方的手,一双锦靴出现在面前。鞋面上绣着金线绿孔雀,侧面镶嵌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翡翠,亮得叫他看见自己额头上磕破的大洞,正不断地往下流血。

“嘀嗒。”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吉祥疯狂磕头,一边磕头一边麻木地伸手去擦鞋面上的那两滴血。

“欸,这是怎么了。”

那锦靴的主人蹲下来,揣了袖子问。

他有一把格外清亮的嗓音,早起开嗓的鸟儿一样。

吉祥忽然就想哭了。

“弄脏了大人的鞋。”他强忍哭腔道,“奴才有罪,奴才有罪,求大人饶奴才一命。”

头顶那人说:“这样的小事。”

吉祥不敢抬头,温热黏稠的液体从额头上滴下来,落到眼睛里,叫他根本睁不开眼。他瑟缩着身体,很怕说话的人给他一脚,忍着恐惧磕头,“砰砰”地磕在地上:“谢大人,谢谢大人。”

“哎。”

谈善手足无措起来:“都说了是小事了。”

还在磕头。

谈善心底微不可闻叹了口气,费劲儿地扯了扯自己的外衣,扯了半天没扯下来。他索性拉了一大截递出去,递到那小太监面前:“别磕头了,擦擦眼睛。”

极淡的熏香。

吉祥趴在地上,眨了眨干涩的眼。他也不敢真去拉那截布料,从袖子上扯了截布,胡乱擦了擦眼睛。

谈善也没有勉强他,耐心问:“你怎么了?”

吉祥伏在地上,苦水一波波地从胸腔里泛起来。他握紧了拳头,哑声:“奴才犯了错。”

谈善又问:“你犯了什么错啊。”

吉祥跪下去,再跪下去,把自己跪进尘埃里。

他没有说话。

“他犯了什么错。”

蹲久了头晕,等不到回应谈善慢慢站起来,环顾一圈。

这院子不大不小,中央摆着两条长凳。刚刚那个老太监在上面挨了打,下半身血迹斑斑。满园开花的红杏都没有冲走一丝一毫血腥味,老太监的腿在地面拖出一道长长血痕。

“他犯了什么错。”谈善好声好气地再问一遍。

他也不是质问,说话语气很淡。站直了身时身上有种奇特的,不属于这里的感觉。吉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这宫里的人没有这样直起来的脊背,纵使他干爹当年得淑妃宠爱时都没有这样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