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能活不能,看他自身造化如何。”

他坐在齐无惑的前面,手中的甘露之物随意放下,那只白净的猫儿也趴在了石桌之上,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太乙道人随意伸手抚摸,于是这猫儿舒舒服服地眯着眼睛,一双眸子看着眼前的少年道人上下打量着,见他的境界低微,似乎有些跟脚。

可跟脚这东西又不值钱。

千年之间陨灭的天才横溢,跟脚非凡之辈不知道多少。

只打了个哈欠,不复在意。

太乙道人看着眼前少年道人。

他本寻自己师父,是为劫气所侵染而来,又见那少年玄坛施法,所用的招式竟是上清一脉的亲传手段,劫剑有七,其中囊括万有,最终的目的是斩尽万有,但是斩却非斩,是劫之劫。

眼前这少年修的虽不是上清法门。

可却能以玄坛使出上清嫡传之剑,又运转【以杀为护】的手段。

还懂得太赤灵文里面地位最高的那个字。

这实在是太眼熟了些。

必是和自己的师尊,那位上清大道尊有所关联,不是被他看中的,便是得了些缘法的,这般事情,自己的师尊做的太多了,不过眼下这少年道人就靠着那半吊子的玄坛法门,又和地祇水官有善缘,竟然硬生生靠着玄坛成大醮,斩了一剑出来。

可谓是完全靠着自己杀出来。

太乙道人想到了自己的经历。

觉得很像是自家那个美其名曰放养,实则丝毫不负责的道君师尊会做的事情。

对于这少年道人颇有好感。

齐无惑道:“前辈……”

“无需如此。”

太乙道人淡淡道:“皆行于大道之上,唤一声道兄即可。”

“以你所做的事情,也足以称吾一句道兄了。”

那懒洋洋的白猫原本眯起来的眼睛一下瞪得溜圆溜圆,那张看上去很好抚摸的脸上显而易见出现了极为人性化的震撼。

那一句人间界流行的脏口差一点就吐出来。

齐无惑坦然拱手,回答道:“道兄。”

太乙道人看他许久,并没有询问大道君的事情,只是语气温和道:“看起来,你还有些疑惑?难得相遇一场,在雨落尽之前,你有什么困惑,贫道可为你解惑一二,虽然不能够尽数解答,但也可让你稍微明白些。”

少年沉默许久,他的心中困惑,似乎被眼前的道人一眼看穿,沉默许久,只是道:

“为何?”

为何有锦州之劫?

为何有中州之难?

为何救人为开始,最终却落入如此的下场。

为何?!

太乙道人平和道:“因为天庭不和。”

!!!

那白猫直接炸毛,隐有头皮发麻之感,太乙道人语气却平淡道:“很简单的事情,就连人间都各种矛盾和冲突,你为何觉得天庭这样执掌六界之首的地方,会是个清净自在的地方呢?”

少年道人沉默许久,回答道:“或许因为都是修道者?”

太乙笑问:“那人间做官都是读书人。”

“都有贫苦出身。”

“他们全部一条心吗?”

“人都是同族,尚且不能上下一心,何况于仙神?有人族修道成仙,有精气所化先天之物,有万物称为妖而行正道以成妖仙,他们汇聚在一起,又怎么会是上下一心呢?人追求的是欲,可是仙神之间的争端比起你想的还要更大些……”

“譬如今日你所见的这事情,中州之事。”

“有的仙神会认为,万物自然,争端也是其中之一,强食弱,弱当死,不必在意;有的则认为天庭该主持公道,不该恃强凌弱,要行天庭之职责;有的则认为这天下万物死尽,又干我何事?或者说,阻我道途者,万物皆可杀。”

“这样一批存在,出身不同,经历不同,修为强盛,道心坚定的人存在。”

“你觉得会怎么样?”

少年道人回答道:“彼此攻杀。”

太乙道人道:“然也,这正是这世界的第一个阶段。”

“三界混沌,生死无常,有大能者为求道而恣意而为,引得天地的秩序变化,而众生就是这桌子上的棋子,那时候的大能是为了求自我的道,证自我之道,恣意地扭转规则,或者创造弱肉强食之世,或者创造众生无苦的果,有的是绝对平等,有的则灭除欲望。”

“都有他们的道理。”

“他们认可如此的世界。”

“但是推倒重建的时候,必有厮杀。”

他伸出手,手中幻化一枚茶盏,茶盏盛放了天上落雨,雨声淅沥,倒影天光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