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临恒这个人生在寒冬腊月,按照西洋人关于星座的说法,他属于射手座。此人的性格说好听点就是非常善于接受新事物,说直白点就是喜新厌旧。福建一年四季如春,小吃又久负盛名,赵临恒住在那里吃吃喝喝,过得格外惬意,简直是乐不思蜀了。

赵临恒在福建的马仔叫做黄庆,外号黄鼠狼。倒不是他长得像,主要是他有到处置产业的习惯,就像那黄鼠狼喜欢四处扒窝。黄庆年幼的时候死了爹娘,所以不远千里去上海投靠叔叔。结果叔叔却是六亲不认的主,直接一脚把他踹到街头,任由他自生自灭。好在他在街头乞讨要饭的时候碰到了赵临恒,赵临恒需要有卖命的手下,而黄庆也愿意出卖自己这条性命,两人算是一拍即合。

黄庆此人颇为机灵,能说会道,由于有着黄鼠狼般置办产业的能力,所以赵临恒就安排他到全国各地替他打理那些宅院。

听闻赵临恒前来福建,黄庆马不停蹄地从江西南昌赶了回去。黄庆给赵临恒在福建购置的房屋是一套西式小洋房,那里成片的园庐林立、新贵云集,又隐匿于繁华中,绝对属于一处好地方。赵临恒很满意这个宅院,中西结合,颇有风韵。

赵临恒住得舒坦了,晒得也舒服,福建这里虽然入秋了,但是气温还有二十多度,比起上海已经秋风瑟瑟,这里显然正是惬意的时候。赵临恒有时候光着膀子在太阳底下打一套拳法,就觉得不冷不热很舒适。除此之外,他还迷上了一件事情,喜欢听闽腔的戏曲,觉得声腔优美,编排的戏曲引人入胜。

这日他一人前往庆乐然闽班,今日这台戏《伍老与周良显》,他听得格外着迷,连着几次都去捧场。入场雅间坐定,他抹面净手后,端起一旁送上来的茶碗,提碗盖在碗面碗沿上轻拨,半沉碗盖叁推之后,举杯啜茶叁次,只觉唇齿间暗香浮动。

其实茶并非什么特级好茶,但福建白茶甘醇爽口,非常对赵临恒的口味,尤其是今日泡的是白毫银针,赵临恒入口就觉得心旷神怡。他听着戏,喝着茶,翘起了二郎腿,正所谓景好、物好、人好,可惜赵临恒身边没有女人,缺了人好。他以前是杀手,四处为家,居无定所,如今到了而立之年,他还没兴起这讨老婆过日子的念头。许是自由如风惯了,心思还没定下来。

他在雅间听戏,说来也巧石娉也来了。她当然没这种闲情雅致来听什么闽剧,一方面她不爱那玩意,一群人在台上叽叽喳喳,听得她头疼。另一方面她自小在军队长大,因为秉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有命时候就享受的这种思想驱使下,丘八们消遣的方式喜欢快而爽,这种慢慢吞吞,能连唱半天的玩意,真是附庸风雅之人才做的事情。

可她不爱,她追的美人爱。贺品珍经过了一个多月休养,已经恢复了健康。她也是幸运,子弹只是擦过脖颈,造成的是外伤。如此精心调理了下,她闷在家里难受,就想出来走走。其实人都是贪心的,如果她这辈子大门不迈,守着闺房直到嫁人,她也不觉得那一方庭院有多么憋屈,如今知晓院子之外的世界如此广阔后,她觉得自己待不住了。好在贺伯涛不是一个非常迂腐之人,又有心巴结石娉,关键石娉不是男人,女儿家的手帕交,他自然不多加阻拦。

本来暗杀这件事情让石娉心中颇为恼火,却因此因祸得福。由于贺品珍代替她受了伤,石娉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时不时去找贺品珍了,虽然还是要带上贺靖祥这个讨厌的尾巴。贺靖祥也是奇怪,上次在新紫銮如此闹剧了一番后,没隔多久他又跟无事一般晃在了石娉跟前。

带贺靖祥去嫖是不可能了,石娉琢磨着要不带这小子去赌,可赌这档子事情和嫖差别可大了。嫖,花天酒地一晚上,贺靖祥就算天赋异禀,一晚上能喊上几个女人陪?那点消费,石娉还不看在眼里。可赌就不一样了,赌这东西特别邪门,玩女人想要短时间倾家荡产还真不容易,赌一旦上了瘾,能瞬间让人一无所有。石娉可不愿意在贺靖祥身上花大钱,思来想去也只能继续带着这家伙在她眼前晃。

今天这场时事戏,虽然比起莺莺燕燕的曲本节奏要快很多,可是石娉依然听得昏昏欲睡,口水几欲横流。她很想抽根烟提个神,又怕雅间太小呛到美人,给美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正所谓没到手的就是宝贝,石娉花了那么多心思猎贺品珍,当然不会在小事上马虎。

后来实在是兜不住眼皮要搭下来了,她借口尿遁跑到了外头打算过一下烟瘾再回来。庆乐然这班子是前阵子刚来这戏园子驻的台,戏园子新造,雅间虽小,但是高高在上,和下面隔开了云泥之别。石娉就站在楼道和一层雅间入口处抽烟,因为她怕站在自己雅间门口抽烟,容易烟味飘入其中,惊了贺品珍,所以干脆躲了些距离,楼道口又通风,烟味散得容易些。石娉在那抽烟,整个楼道和她身旁围着一圈警卫兵,个个严阵以待,目光如炬。

自从上次石娉遭人暗杀后,杜南禛亲自点兵,将石娉身边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全部替换成军中好手,加强了防卫工作。石娉完全没有意见,她是聪明人,不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这年头命最值钱,没有了命,她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