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军和第六军的临时指挥部是武昌蛇山南坡相邻的两处别墅,因为很快两军要开拔向江浙一带作战,故而指挥所选择征用了当地茶商公馆。石娉就住在别墅相连的主楼内,这处宅子后花园建造了一个戏台,占地很大,晚上时分扯着大灯泡犹如白昼一般,后院亭台长廊桌椅围绕一圈,方便人观赏看戏。

拍完了照片后,几人来到花园处,已经是摆设齐全了,叁军的不少将领也陆续到达了,见到了石娉一行人纷纷站定笔直的敬了军礼,虽说都是靖国军的老人了,可是到底不比在福建,外人面前该有的规矩可不能少。而被众将士忌惮的外人冯淇却是笑的一脸荡漾,浑然不觉自己像多余的木桩子杵在石娉身边,可他身份摆在那里,只得一路之上让众人对着他行军礼,恭敬的喊一声:“冯军长。”

冯淇和石娉并排走着,走的春风得意,这也没有办法,一群人中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他视线飞快的朝后方走着的金毓瑢看了一眼,对方微低着头,灯泡大放光明反射到镜片之上,反而令人看不清镜面之后是什么样的眼神。冯淇心中冷哼一声,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心怀鬼胎,他一定要暗中替石娉留意着此人。

入座之后,石娉简单说了几句开场话就挥手示意开席,戏台上顿时锣鼓喧天,戏台下众人也热闹放松起来,台上咿咿呀呀,戏声委婉动听,水袖翻飞,场面甚为好看。其实台下一帮人很多是大老粗,听戏纯粹听个响,唱的好不好无所谓,不过是凑个景,有个氛围罢了。

众人谈笑风声之中,也不知台上是唱了哪出戏,突然就刀光剑影起来,登台的几人招式打的拳脚缭乱,是一出征战沙场的好戏,连锣鼓都敲的密集起来,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石娉一愣,李钱拿来戏单给她勾选的时候,她没细看只是随口吩咐唱几出缠缠绵绵的爱情戏。可如今这场一听就和今日这气氛相冲,她当下眉头一拧,手指勾了勾示意李钱靠近低声询问道:“怎么回事?台上唱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钱也是有点懵,他也不懂戏,不过戏班子老板推荐的什么《西厢记》、《风流才子》之类的名字听来就没有什么打打杀杀——也不知这台上一出杀气腾腾的究竟是什么,他一时没搞懂,戏班子老板没有这么蠢吧?

身边几人也停下了交谈沉默了下来,冯淇依然心直口快:“我说石娉,你还喜欢这出戏啊?够煞风景的。”

石娉白了他一眼问:“你知道曲名?”

“知道啊,《薛刚反唐》,你没听过吗?”

都不需要听过,光这名字就知道有多别有用心。石娉当下面色一冷,目光朝着杜南禛方向一看,对方立马心领神会起身就朝着后台方向走去。

冯淇眼睛望向戏台,听得台上那锣鼓声音如此激烈,不禁心头一跳,他也觉出了不对劲来,这样的一出戏可不适合在这种场合出现——可这戏班班主有这么大胆子吗?

杜南禛来去很快,脸色却是铁青,台上依然唱的铿锵有力,已经唱到起兵讨伐武则天了,这含沙射影的太过明显,连一些听不懂戏文的军中将领都停下手中酒杯,频频向石娉方向看去。

杜南禛回了座位后和石娉对望了一眼,石娉随即收回视线,安安静静的听着戏,面上还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时不时摇着头露出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身旁几个男人都不吭声了,静等石娉想出应对之策。

待戏台上收了最后一个招式,石娉站起了身,双手一拍,大声喝彩:“好——这出戏唱的好啊!正是给我们后面北伐鼓舞了士气。”这个时候冯淇率先机灵了一把,立刻站起身笑着大声打趣石娉:“我说点这出戏精彩吧,石军长还不信,这可是好兆头。”石娉含笑看了一眼冯淇,伸出手一把搭住了冯淇的肩膀,亲亲热热的举杯道:“有冯军长这句话,相信我们两军能够很快扫平孙传芳在江浙一带的所有势力。”

一唱一和,两人难得配合如此默契,石娉和冯淇身份相当,说出来的话自然格外有分量。他们这么一说,所有人听明白了,这出戏原来只是单纯暗指讨伐孙传芳啊。气氛骤然缓和下来,石娉手一挥示意李钱打赏戏班,仿佛刚才不过是一出寻常不过的戏罢了。

没多久戏唱完了,酒宴正式开始,大家杯觥交错,热闹非凡,石娉穿梭在各个桌边和众人谈笑风生,场面格外热闹。

酒过叁巡,石娉打了招呼起身去厕所,厕所在长廊尽头后面,石娉带着李钱拐了弯后,就看到杜南禛早已等候在那了。石娉这时收起了全部的笑容,阴沉了一张脸骂道:“他妈的到底是谁?连你都对付不了?”

杜南禛看了石娉一眼回道:“巧了,还真是熟人。”

“熟人?那家伙人呢?”

“估计还在戏班子后台处等你,来者不善——石娉你要当心了。”

石娉一边朝着后台走一边好奇问道:“到底哪个王八羔子是我认识的?”

“贺靖祥!”

一听名字,石娉脚步一顿,心说好家伙那真的是冤家路窄了。

走到后台,戏班班主一脸惶恐不安,他当然知道那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