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缓将人放在暖阁的连榻上,姬恂道:“午膳没吃多少,没胃口吗?”

楚召淮精神不济,反应好一会才意识到这句话不对,警惕道:“你怎么知道的?”

难道又安排暗卫开始续写《王妃记注》?

“没有。”姬恂似乎料到他在想什么,淡淡道,“你吃完后本王过来瞧过,那药膳几乎没动几口,糕点也隻啃了一口就放下了。”

楚召淮:“……”

有病吧?

有时姬恂瞧着和个正常男人似的,实际上做出的事总让人无语凝噎。

怪疯的。

“你……”楚召淮不知如何说他,憋了半天还是忍住了,“春猎上太子也会过去,刀剑无眼,王爷要当心些。”

姬恂眉梢轻动,缓缓倾身而来,眸瞳中全是温柔的笑意,压低声音意有所指道:“王妃……是在担心本王吗?”

楚召淮呼吸猛然屏住,下意识往后仰。

发病之前,楚召淮还不确定姬恂的心思,这几日虽然意识昏昏沉沉,却也感知到姬恂待他的特殊和毫不掩饰的爱护。

姬恂真的喜欢他。

楚召淮人都懵了。

从小到大他没受过多少人的在意,更无人对他真正有过倾慕之情。

——虽然在临安也有人主动接近他,男女皆有,可楚召淮从他们身上感知不到任何善意,动辄动手动脚荤话连篇,轻浮得令他恐慌,所以他一遇到这事儿跑得比兔子还快。

姬恂天潢贵胄,为何会看上他?

楚召淮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心中情绪说不出是惊是喜,只知道似乎脱离情绪控制,让他觉得忐忑不安。

“担、担心的。”楚召淮有些害怕姬恂的“倾慕”,不知要如何回应,隻好下意识躲避,匆匆垂下头,强装镇定,“本、本神医费了这么多精力,拚尽一身医术,眼瞧着就要将王爷医好,若是您在春猎出事,咳……咳咳咳!我我就功亏一篑了……”

见他又咳嗽上了,似乎被自己吓到了,姬恂笑了起来,抚着他的后背:“神医激动什么,本王又没说什么。”

楚召淮装完假咳,谨慎地看他。

此人就是个蜘蛛精,手段高明惯会织网,最会说一套做一套,可不能轻易信的。

姬恂坐直身子,淡淡道:“护国寺那边已安排好,不会有不长眼的前去搅扰王妃,等月底事情一了,本王便去接你——除我之外,任何人奉命来接都不要相信。”

楚召淮本来严阵以待,乍一被正事糊了一耳朵,直接愣了愣。

不、不继续刚才的“轻浮”吗?

楚召淮点头:“好。”

姬恂喝了口茶,眼皮垂着,忽然猝不及防杀了个回马枪:“王妃似乎很失望?”

楚召淮:“……”

楚召淮一怔,刚要张唇假咳吓死他,姬恂忽然又挨过来,伸出手来似乎要抱他。

楚召淮赶紧伸手挡:“你你做什么?”

“见王妃似乎又要咳,提前预备着。”姬恂有理有据,“咳坏了嗓子就不好了。”

楚召淮:“……”

楚召淮指尖用力一推姬恂的胸口把人推开,顺了顺气,小声道:“我没事。”

姬恂妙手回春,轻飘飘一句话治好了楚召淮的咳嗽。

楚召淮不可再伤神费心,姬恂没多逗他。

陪他用完晚膳,外出办事的殷重山回来复命。

姬恂走出寝房,视线始终落在暖阁雕花木窗上倒映的楚召淮看书的影子上,根本移不开。

殷重山颔首道:“护国寺已安排好暗卫,明日便能过去。方丈听说王爷要送王妃要来礼佛久住,颇为欣慰,单独安排了一处偏僻幽静适合养病的住处,一面靠山一面悬崖,只有一条通往正殿的路,不会有人轻易混入。”

姬恂淡淡道:“他欣慰什么?”

殷重山说:“大概欣慰王爷回头是岸,终于通人性了吧。”

姬恂:“……”

春猎将至, 柳树抽新芽。

今年的春日来得格外得晚。

楚召淮在璟王府住了几个月,乍一要离开倒有些不适应,一大清早就蹲在小矮柜旁边一一检查自己的财宝。

矮柜比来时要空许多, 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已被收在其他柜中, 舍不得丢的石头都拿出来摆放在价值连城的古董边,显得整个暖阁满满当当。

楚召淮拿着一个册子垂着眼看得认真。

“要带走吗?”姬恂说。

楚召淮回身抬头看去。

姬恂不知何时来的,弯着腰手挡在矮柜的边缘, 似乎是怕楚召淮没注意起身会撞到脑袋:“马车足够大, 想带什么尽管带便是。”

楚召淮摇摇头, 隻拿着那个册子起身。

他病过一场气血不足, 蹲得久了点, 刚一起身眼前骤然一黑,险些一头栽下去。

再次有意识时,姬恂已将他扶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