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淡饱餐一顿,理智重新占据上风。她颤巍巍抬起抖如筛糠的手,嗓子哑得不成样:“你走吧。”

沈冽顿了顿,对她的翻脸无情也不意外,只是说:“今天是跨年夜,已经十点了,我明早再走,好不好?”

他语气极尽温柔,恳求地看着她。

简淡微微恻隐,但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能留他到明天,明天不知道又会变成什么样。她怕了他,狠下心说:“不行,你现在就走。”

沈冽放下碗筷,凝视她许久,简淡没有看他,始终一副不肯退让的表情。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她听见他冷笑出声:“用完就扔?你把我当什么?我以为你至少有点喜欢我了。”

最后一句,他声音压得极低。

简淡疲惫地靠在床上,不看他的眼睛:“我说过很多次,不会和你谈恋爱。”

她一字一句,声音轻而笃定,仿若某种宣告,告诉他,也是在告诉她自己:“我不喜欢你,一点感觉也没有。”

“那你为什么和我睡?”沈冽质问,语气不由重了点:“你完全不愿意,是我强/暴了你?”

他无法理解,昨晚他分明能感觉到她和往常不一样,会主动回应他,就像他渴望她那样,为什么过了一晚就能全部推翻?

简淡没有任何迟疑:“这能代表什么?生理需要加上酒后意外,可以是和你,也可以和别人。”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你不会觉得我这种人会从一而终安分守己吧。”

“所以我不谈恋爱,这就是我最大限度的负责了。”

“再说了,你不也很享受吗,我没有强迫你,你也没什么吃亏的。”

沈冽沉默地看着她,凝结成冰的目光中有种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她是这样的人。

简淡不忍回视。

“别把性当成爱。回家吧,和爱你的人在一起跨年,那才值得。”

别和她这样的烂人在一起了,真的不值得。

漫长的沉默后,沈冽终于起身穿上衣服,没有再说一句,就这样离开了。

听到楼下传来哐当的关门声,简淡这才呼出胸中憋闷的感觉。

他大概不会再来了。

凝滞的空气缓缓流动,冰冷刺激着鼻腔。

简淡想起那次在申传,她劝简纭别把沈冽想得太好。现在看来,沈冽才是受害者,他把她想得太好了。

真正的烂人,只有她自己。

……

第二天元旦,简淡拖着酸痛的身体回萧城。她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昨天沈冽和她不欢而散,临走时竟然还把垃圾都带下去了。

简淡不敢开高速,所以坐高铁回去。她坐在靠窗的位子看着外面,狭窄的过道上,乘客缓慢地拥挤着,寻找着各自的座位。

玻璃窗映出一个高瘦的男生,在她身边坐下。

简淡蓦然回头。

却是一个陌生男人,被她的动作吓了一下。

简淡收回视线,低头捏着手机,看着黑屏中的自己。

她忽然意识到,她大概是有点喜欢沈冽的。

这也没什么可惊奇的,他那样完美得无可挑剔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

从小到大,简淡不是没有遇见过有好感的男生,但她从来没表白过。她知道任何感情在时间的尺度下终将消散,普通人的生活中不存在什么刻骨铭心非此不可的事。

所以不用去管,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越挠只会越痛,忍忍就不痒了。过不了多久,总会淡的。

沈冽也是那样,她不必太愧疚,他很快就会把她忘掉的。

简淡闭上眼,依然无法控制地想起昨晚对沈冽说的话,还有他最后看她的眼神,像一根刺。所幸还没来得及生根,就被拔去了。

……

萧城站不大,但是建造得古色古香,很有江南水乡的韵味。出站口挤满了接人的亲朋好友。简淡连行李也没有,轻松地穿过人群,打车回家。

她在楼下买了些菜和水果,到家和母亲打了声招呼,就开始做晚饭。

简素华今年65,常年待在家里。一头花白的短发,皱着眉头,嘴角下撇,看上去很凌厉不好相与。

简淡外貌有六分遗传了她,最标志性的就是脸型,只是简素华的脸更为棱角分明,因为过瘦,皮都挂了下来,细看甚至有种细微的惊悚之感。

虽然只有她们母女俩,但毕竟是过节,简淡做了三荤两素加一个汤。中间简纭父母打电话叫他们出去吃,简淡干脆让他们来家里了。

简纭的爷爷奶奶去世早,这一辈里就剩下个简素华。简素华年轻时对小辈都不错,所以简纭父母逢年过节经常来看望她。

“姑奶,姑,新年快乐。”简纭跟着父母一起过来,穿一身红,喜气洋洋的,简素华见了都不禁露出几分笑容。

“挽挽更漂亮了。”简淡的表哥表嫂寒暄着。

简淡是有点排斥自己这个小名的,但至少比“淡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