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下就好。

姬恂自欺欺人完,在雷声阵阵中苦笑出来。

起码当他真的遇到绝境时,那块玉佩可以派上用场。

冬去春来,江南水乡稻谷冒出青苗,结出累累青穗。

茂密丛林间,蝉扯着嗓子哀嚎。

嗒嗒。

楚召淮原地蹦了蹦,将脚上泥泞的脏污蹬掉,扶了扶遮掩满脸的黑色眼纱,溜达着进了城。

城中人来人往,行走路边的百姓一个个被晒得像是翻肚皮的咸鱼,满脸是汗,都要热得吐舌头了。

酷暑天气,楚召淮体寒,除了额间沁出点汗水外,也没觉得太热,挎着小药箱慢吞吞往家赶。

今年年初他回了趟白家,看外祖父还康健,又留下自己那半年行医所赚的钱后,带着小包袱继续四处行走。

如今在燕枝县已待了两个多月,因他行医治病便宜,疑难杂症几乎算是药到病除,城中不少人都认识他。

瞧见那标志性的黑色眼纱,路边的人乐呵呵道:“白神医又出去行医了?”

楚召淮眼睛一弯:“是的。别站在太阳下,注意防暑嗷。”

“好嘞。”

白水神医脾气好,说话温软,医术又高明,除了瞧不见脸外,城中年纪小的孩子和少年都爱找他玩。

还没回到家,楚召淮就被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围着寸步难行。

“神医又去哪儿玩了呀,看你满脚的泥,鞋子都破啦。”

“神医!我想吃糖豆!”

楚召淮也不嫌烦,乐得眼睛都弯了,从小背篓里拿出来一把自己搓出来的糖豆,一一分发给他们。

几个孩子欢呼一声,高高兴兴地塞嘴里。

“最近太热,莫要到处跑。”楚召淮摸着他们的脑袋叮嘱道,“更不要贪凉去水里玩,很容易出事的。”

孩子们拖着长音,学着楚召淮的口音说:“好嗷——!”

楚召淮:“……”

楚召淮失笑。

孩子们吃完糖,又有人手欠拿爪子扒拉他的眼纱:“神医,我们能看看你的脸吗,那个永宁医馆的人都在传你是丑八怪,说得可难听了。”

提起“永宁医馆”,楚召淮颇有些心虚,咳了声将孩子的爪子扒拉下去:“骂就骂吧,反正我长得也不好看——乖乖,拿着这些钱去阿婆那买点绿豆汤喝吧。”

几个孩子又欢呼一声,叽叽喳喳道了谢,欢天喜地去喝绿豆汤了。

楚召淮松了口气,正要往家里走,就听得有人说了句。

“随意给那些孩子吃药丸,一旦他们吃出什么毛病,你就脱不开干系了。”

楚召淮回头一瞧。

不远处的永宁医馆前站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年岁不大,眉眼清秀五官俊美,看着文文弱弱的,带着些一看就让人退避三舍的冷淡。

楚召淮脸都绿了,硬着头皮走上前,干巴巴道:“商陆哥。”

那名叫商陆的男人没什么神情,敛着眼道:“两月赁期即将过,白神医何时从我家宅子搬出去?”

楚召淮故作镇定道:“租期还有三日呢,到了日子我自会搬走。”

商陆“嗯”了声,转身回了医馆。

楚召淮轻轻松了口气,终于顺利到了家。

这次行医在外住了六七日,终于将误食断肠草的人救了回来。

不过那家是农户,没多少银钱,楚召淮就收了几个铜板,那家人感恩戴德,不知如何报答,索性给他装了一背篓的稻谷。

在燕枝县租赁的小院子价格公道,地段又好,商陆是看他可怜,并未收定金。

直到楚召淮在城中四处行医,发现商陆开的是医馆,自己这般行事抢了人家不少生意,导致每回见了他都很心虚。

算了。

还是早早搬走比较好,省得每次见商陆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楚召淮将稻谷放好,又去后院打水洗脸。

只是不知为何打上来的水却是浑浊的。

楚召淮将水放在盆中等了一会,泥沙沉淀下去后才小心翼翼拿着清水洗了脸。

头顶轰隆隆一声巨响。

像是要下雨了。

燕枝县处于江南的再南边,夏季多雨。

楚召淮将家中落灰的桌子和床榻重新铺好,外头已下起了瓢泼大雨。

楚召淮搬了凳子坐在屋檐下,托着腮看着外面的落雨。

这一年来他四处行医,看着世间疾苦,心境比之前通透许多,一忙起来也已许久没想过姬恂了。

姬恂做王爷时有“煞神”之称,做了皇帝后才一年多,便有人称讚他“明君”了,楚召淮每每听了都觉得恍惚,好像旁人谈论的是另一个不相干的人。

皇帝难道换人了吗?

但后来又听到“明君”的称呼变成“虽是明君但爱阴阳怪气”,这才有了些真实感。

的确是姬恂,没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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