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看着楼下,李松茗还在楼下坐着,天色渐渐暗下去,那独自坐在长椅上的身影竟然显出一些萧索的意味。他摇头晃来地感叹着:“郎心似铁啊郎心似铁,可怜的松茗,不知道要怎么疗愈情伤。”“他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大概过阵子就好了吧。”“是吗?我看未必,我可感觉这小子有点轴啊,”梁昭说:“我说你也真是的,过一阵院里就开始安排实习医生下乡帮扶了,我估计得轮着李松茗,到时候天远地远的,你再分手不挺顺理成章吗?再怎么烦了也不差这么几天吧,你现在分了还得想方设法躲人,不尴尬吗?”“原本是这样打算的。”卢诗臣说,他在窗边往下瞥了一眼,还坐在楼下长椅上的李松茗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来,卢诗臣像是被抓包的开小差的学生一样,猛地往后一退,背对着梁昭站在了梁昭身后。“看看你,玩-弄人家纯情少年的感情,心虚了吧。”梁昭说。“反正这一阵我也不太会去医院,”卢诗臣说,“现在结束也差不多。”“……而且再不分手,可能就来不及了,”卢诗臣低声说道,“……陷得太深了。”“别躲了,人已经走了,”卢诗臣声音太轻了,梁昭没太听得清楚,“你说什么?谁陷得太深了?松茗啊?”卢诗臣不置可否,他再次往楼下看去,楼下已经没有人了,亮起来的路灯只照出空荡荡的座椅。梁昭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一些“哎呀,我就说小朋友招惹不得,你非是不听”之类的话,卢诗臣并没有听进去,他看了一会儿那空荡荡的座椅,然后转身去收拾要给凌思带的东西。 出柜李松茗的父母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打开李松茗的房门,屋里已经完全看不清了,杜英和丈夫一边说着话一边开灯,“要不你给松茗打个电话吧——啊!”杜英突然惊呼一声。跟在杜英身后的李松茗父亲急忙扶住妻子:“怎么了?”客厅骤然亮起来的灯光下,照出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的李松茗。“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松茗,你在家里怎么不开灯?”杜英的手在胸口抚了抚,将已经快跳到喉咙口的心脏按回了胸膛,平复了一下有些跳动过速的心跳,从玄关走了进来——见家里没有开灯,杜英以为李松茗还没有回来呢,所以一开灯看见沙发上坐着个人吓了一大跳。“松茗什么时候回来的?”父亲跟在母亲身后走过来,将手上拎着的一个袋子放在桌子上,“刚刚在门口看见有卖三角糕的,你小时候挺喜欢吃这个来着,晚上吃得早,刚好买点当宵夜,刚想打电话叫你早点回来趁热吃呢。”“刚回来。”李松茗说。“我去拿筷子吧。”杜英说。

“爸、妈。”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的李松茗叫住了他们。杜英和丈夫循声看向他,神情疑惑。“我有事情和你们讲。”他的姿态平静而郑重,仿佛有极其重大的事情,让杜英刚刚才按回胸膛的心脏又悬吊到了喉咙口。她和丈夫对视了一眼,在李松茗旁边的双人沙发上坐下。他们坐下之后,屋子里静默了片刻,杜英的心中产生了某种预感,但是又不太敢确认,她的内心有些太过于慌乱,情不自禁地抓紧了丈夫的手,咽了咽口水,问:“什么事情啊?”李松茗看了他们,视线偏了偏,望向天花板——他小时候犯了错就是这个样子,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杜英心下更加有些惴惴不安了。片刻之后,李松茗仿佛下定了决心,直视着他们,然后开了口:“我有喜欢的人了。”室内又静默了片刻,仿佛这是一句很难以理解的话,杜英很久都没有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啊,这个呀,这、这是好事啊,”杜英像是安慰自己一样,和丈夫确认道,“你说是吧。”李松茗父亲声音也有些过于板正地说道:“啊、对,是好事、好事。”“我真的很喜欢他,”李松茗说完又重复了一遍,但是换掉了其中的一些字眼,“我很爱他。”对于做父母的来说,儿子又喜欢而且是显而易见非常喜欢的对象,本来应该是一件挺高兴的事情,杜英想要笑一笑,但是此时此刻的气氛完全不是在说高兴的事情的样子,甚至有点过于凝重了,压得两个人的嘴角都有些扬不起来。杜英两口子又沉默了片刻,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见一面吧。”李松茗抿了抿唇,说道:“你们见过了。”“我们见过?”“就在刚刚。”“刚刚?”杜英和丈夫皆是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大惊失色的表情,“刚刚的话就是……”“是卢医生。”“那、那姑娘她离婚了吗——”杜英和李松茗的话几乎是同时说出口的,听到李松茗说的“卢医生”三个字,杜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提高了音量,震惊地说:“什么?”“卢医生?”杜英疑心自己或许是听错了,又问了李松茗一遍,她的丈夫也不太确定地问,“你说的是那个……长得很漂亮的那个同事吗?”他跟李松茗一样,在词汇量上实在是有点匮乏,和李松茗初见卢诗臣的时候一样,用了个世俗意义上不太适合用来形容男人的词语来形容卢诗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