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竭力控制着表情,好险没被看出端倪来。

直到借着杨元兴的动作翻身躲进被子里,时归是彻底控制不住了,眼角瞬间溢出惊惧的泪,上下牙止不住地发颤,连心口都一阵阵发紧。

醒春楼。

时归对这个名字可谓印象深刻。

尤记得书中原主被拐卖后就是入了这里,其间种种虽未有着墨,可被卖进花楼的姑娘,如何能有好下场。

眼下的时归年纪破小,她连寻亲都不能做主,若真去了那种地方,恐更是没什么活路了。

不及细想,只听房门口响起一阵骂咧声,下一刻便是杨元兴推门而入。

他摔上房门,一边走一边咒骂:“臭婆娘,区区四两银子打发要饭的呢!老子给你面子,还真当老子好糊弄了去,可滚你的吧!”

“赶明儿老子再去那些暗楼问问,就不信卖不出个好价钱……”

单薄的木板床一晃,杨元兴一头栽倒在床上,左右不过片刻,就睡得不省人事,重新扬起震耳的呼噜声。

这厢他又是睡得昏天黑地,距他分寸之遥的时归却是彻夜未眠。

她废了好大功夫才叫自己平静下来,努力去回想曾经看过的内容——

书中的原身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寥寥数语便概括了凄惨一声,与之相关的身世背景也全是从掌印的角度道来的。

反是那个无缘相见的掌印亲爹,在书中出场颇多。

可惜全是些反面描述。

相传那位司礼监掌印原是清贵读书人,连中两元入京赶考,不料得罪权贵做了宫里的太监。

数年间,他手刃仇敌,从最卑贱的扫洒太监成了新帝最信任的掌印,阴冷自恣,残害忠良,受尽唾骂。

或是做皇帝手中刀,或是排除异己,死在其手中的人不计其数。

眼下放弃寻亲跟着舅舅安分过日子的路子是断了,偏这远在京城的亲爹也不像什么好相与的。

一个是一个是不怀好心的舅舅,一个是心狠手辣的亲爹,但凡能靠自己活下去,时归哪个都不想选。

只是——

她想到自己那不足大人腰高的三头身,不禁咬了咬下唇:“……拼了!”

与其等着被舅舅发卖,倒不如赌上一回,到京城去投靠亲爹。

……

转日清早,杨元兴一睁眼就与时归对上。

他嘀嘀咕咕地坐起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粗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只见时归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旧棉袍,衣摆沾着洗不掉的油渍,领口位置又露出已经变黑的棉花来。她将袖子挽了几挽才勉强露出双手,离杨元兴步远,生了冻疮的手上端着一个极重的木盆,里面装了半盆水,每走一步都要颠出来些许。

听到杨元兴的问询,时归小心将木盆放下,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细声细气道:“舅舅,我给你要了半盆热水来洗脸。”

“我今儿醒得早,身子比之前清爽了些,想到舅舅照顾我一路实在是辛苦,便想做点什么报答舅舅。”

“这是我跟下面的阿叔讨来的热水,求了好久才求来的,趁着水热,舅舅快来擦擦脸擦擦手,等会儿水凉就不好了。”

说着,她又快步跑去窗边衣架旁,惦着脚将上面的布巾扯下来。

杨元兴已经下了床,狐疑地看着她,用手在木盆里一探,果然是热腾腾的。

“这是你要来的?这么些日子,倒是头一次见你干活儿,你说身子清爽了,可是病全好了?”

病愈了好呀,不生病的丫头还能多卖两钱。

时归仰头看着他,后颈莫名一凉。

她抿了抿唇,小声道:“约莫还没好全,不过脑袋不似之前那么沉了,如今我有了力气,舅舅要有什么吩咐尽管提,我替舅舅去做。”

杨元兴冷哼一声,并不应茬儿。

他毫不客气地把布巾抢来,用热水洗完手脸后,转头就去了鞋袜,把脚伸进去,并无让时归也暖一暖手的意思。

好在时归也没心思在意这点细枝末节,看着杨元兴的表情轻松些,复小心说道:“舅舅,还有一件事,昨天晚上……”

“昨晚怎么了?”杨元兴做贼心虚,才听了个开头,就剧烈反应起来。

时归被吓了一跳,慌张后退两步。

迎着杨元兴那双泛起狠意的眸子,她瞪圆了眼睛:“昨、昨晚……”

时归并不敢挑破昨天半夜的事,就怕杨元兴一个恼羞成怒,连最后一点体面也不装了,到时真动起手来,她全无胜算。

想她之前还想着,等她病好些了,就哄舅舅回去,一家人本本分分过日子,待她长大,再把舅舅收养她这些年的花销偿还。

她掐了掐指尖,把那些天真想法散去,定神道:“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想起娘亲过世前交代我的话,正是与阿爹有关的,我怕后面再忘掉,便想告诉舅舅,求舅舅帮我记住。”

听见这话,杨元兴陡然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