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美与丑对姬恂而言没有分别,再美的人他转头便能忘。

这样的楚召淮对他而言,和戴着眼纱时没什么两样。

姬恂淡淡道: “蹭够了?”

楚召淮还在昏睡中,自然不会回答他,反而又凑上前在他胸口蹭了蹭。

姬恂:“……”

要不杀了吧。

姬恂冷冷地想。

愚蠢,娇气,贪财,于大局无用。

这种人他杀过太多,不在乎再多一个。

楚召淮又蹭了一下。

姬恂眼神更冷了。

这时,门外有亲卫来请示:“王爷,这些金砖要如何处理,留给禁军吗?”

姬恂沉默许久,微微吐出一口气,伸手将楚召淮身上散落的锦被拢了拢,道:“装箱搬回王府。”

“是。”

楚召淮做了个噩梦。

年幼时,侯府随圣驾前去猎场伴驾。

寒冬腊月,他被楚召江哄骗出了营帐,误入猎场被雪狼撕咬。

那狼身形高大,目露凶光死死咬住他的腿,楚召淮头脑空白,被吓到无声,挣扎着手陷在雪中往前爬,连一声呼救都无法发出。

楚召江就在不远处居高临下看着,见他这副蠢样子,小脸上露出个快意的笑。

当时楚召淮才刚七岁,无声哭着满脸是泪,疼痛席卷脑海,几乎以为自己会葬身狼腹。

直到一支箭破开雪,凌厉穿透雪狼的头,死死钉在雪地上。

血染了满地。

楚召淮满脸泪痕几乎被寒风冻上,视线模糊隻瞧见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年站在那,张口好像说了句什么。

楚召淮呆呆睁大双眼,想要在梦中瞧清那人的脸。

可眼前却越来越黑,直到昏暗吞没大雪。

视线再次恢復,他爹那张年轻的脸出现在眼前,却是嫌恶看着他:“你贪玩跑出去被狼咬,却还要推到你弟弟身上?!我怎么会有你这样谎话连篇的儿子?”

楚召淮呆呆地摇头,满脸泪痕地道:“我……我没贪玩。”

“还敢顶嘴?!”楚荆厉声道,“你弟弟这样小的年纪,在猎场还猎到一隻雪狼,颇受魏将军赏识,已准备收他为徒。你可倒好,侯门之后竟然差点被狼吃了,真是丢了整个侯府的脸面!”

楚召淮茫然极了,昏暗缓缓合拢将他围在中间。

只有微弱的声音传来。

我没有。

是楚召江说爹找他,他才乖乖跟去的。

即使在梦中,铺天盖地的委屈也挥之不去。

楚召淮记忆中所有的寄人篱下、受人厌恶排斥的场景接连不断地盘桓眼前,浑噩中他猛地抬起左手,似乎抓住了什么。

一隻冰凉的手握住他,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醒了吗?”

楚召淮缓缓睁开眼,可仔细看眼神却是空洞涣散,无法聚焦。

姬恂见他睁眼,觉得他熬了过去,慢条斯理地道:“天亮了,如果没事就回京……”

话还未说完,便感觉楚召淮的左手突然剧烈发起抖来。

姬恂一怔。

楚召淮左手越抖越厉害,伴随着一阵阵痉挛的扭曲,那本来已均匀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只是几息竟然像是喘息不上来般。

姬恂察觉到不对,眉头轻皱:“楚召淮?”

楚召淮急喘几声,突然猝不及防吐出一口血,整个人像是迅速衰败的花,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

姬恂瞳孔一动,一把将摇摇欲坠的人接到怀中。

“来人。”

亲卫匆匆而来,一瞧见王爷袖上沾染的血,微微一愣。

姬恂脸色有些沉:“来瞧瞧他怎么了?”

亲卫赶紧上前,探脉一瞧,却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讷讷地跪地请罪:“王爷恕罪,属下医术不精。”

姬恂蹙眉。

“唔……”

楚召淮呼吸越来越急促,拚命仰着头张着惨白的唇妄图呼吸,却汲取不到活命的空气,纤细的脖颈绷出一条曲线,头靠在姬恂臂弯间,长发如流水似的铺了满床。

他眸瞳涣散看着虚空,呼吸越来越弱,不受控制的泪水从眼尾滑落。

姬恂见过不少濒死之人,却从未见过这种几乎称得上刺眼的一幕。

他托着楚召淮的后颈,让人靠在自己怀中:“楚召淮,呼吸。”

听到有人唤他,楚召淮隐约有了一丝清明,他呜咽一声,张开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姬恂,急喘着喊:“王、王爷?”

姬恂:“嗯。”

楚召淮几乎无法呼吸,心臟疾跳带来的剧烈疼痛让他耳畔嗡鸣阵阵,恍惚间觉得自己开口问出来了,实际上却像是蚊嗡般,喃喃地问。

“王爷,我……我要死了吗?”

姬恂却听到了。

他在楚召淮面前伪装这么多日的温文尔雅,并不在乎最后再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