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不认识张江,自然是听县令的,他们举起杀威棒就要往张迁身上招呼。张江这次是彻底生气了,他最看不过的事情就是官府仗着自己的权利胡乱行刑,有多少冤假错案都是被杀威棒屈打成招的?

张江虽断了一条手臂,可在战场上磨炼出来的功夫还在,这些真刀真枪练出来的功夫,也不是这些养在官府的酒囊饭袋可比的。

张江一个用力就抽出一根拦住他去路的杀威棒,然后一个弹跳起步上前,架开要往张迁身上打的杀威棒,那俩捕快因承受不住这力道,反而往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上。

谢雨青看到这一幕,心想张迁不用挨打了,心里松一口气。要真让那五十大板打下去,张迁都不知道还能不能醒着!可同时谢雨青也为这个路见不平的人担忧起来,他右手袖子空荡荡的,一看就是缺了条手臂。这样和官府对着干,哪怕是身手不凡也怕是要吃些苦头。

有人在衙门闹事,还把捕快给逼退在地上,这不就是在打县令的脸吗?

抚溪县令气得不行,直接从案桌后走出来,“给我拿下他,敢在衙门闹事,反了天了!”

“我看谁敢!”师爷急匆匆跑过来,“都不许动!我可是府城的师爷,你,你们,都给我把杀威棒放下!”师爷拿出他的信物,对四周众人展示了一番,呵退拿着杀威棒上前的众捕快。

抚溪县令是认识师爷的,他面上青红交织,“大人,他敢在衙门闹事,您也要替他说话?”

师爷自是听出抚溪县令的不满,他整理了下一路跑来有些凌乱的衣服,他朝抚溪县令呸一声,“我看你是反了天了!你知道这是谁吗?这可是府城新上任的太守,你见官不跪,还想让捕快捉拿,意欲何为啊?!”师爷现在已经不想这抚溪县令的结局了,他现在要做的,是先做个狗腿子,努力保全自己,其他人就自求多福吧。

师爷这番话像块石子一样砸在抚溪县令心头,他内心百种想法闪过,师爷是万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他脸上难看,但还是撩起衣袍,朝张江行礼。“下官不知是太守大人到此,此前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海涵。”

县令都朝那独臂人行礼了,周围围观的人群瞬间哗啦哗啦跪了一地,要知道平时他们连县令都少见,如今可是见到了太守大人!

谢雨青跟着跪在人群中,算是松了口气。那人是太守,那应该不会有事了。

张江没理抚溪县令,倒是先朝师爷看过去一眼,师爷感受到视线,连忙挤出讨好的笑容,张江收回眼神,有时候这师爷也挺好用的。

张江将手中的杀威棒一扔,开口让民众都起来吧,又伸手去扶张迁,待看清张迁的侧脸,张江刹时僵住。他听见自己用哽咽干涩的语气开口道:“你抬起脸来。”

张迁虽感到有些疑惑,但他十分感谢太守大人救他一命,闻言便抬起头,他猝不及防和张江的眼神对上,二人都有些怔愣。

张江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的问道,“你,你可是叫张迁?南寻人士?身上可还有块玉?”

张迁感觉心头闷闷的,有东西堵在自己心头,几度张嘴又闭上,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

张江见张迁点头,左手快速撩起张迁的袖子,又把他的手臂翻过来,果不其然看到有个红痣静静地躺在眼前这人的手臂之上。张江感到有热泪滴在自己手腕上,他伸手一抹,才发觉是自己的泪。老天对他不薄!

张江和张迁两人之间略显奇怪的氛围自然引起了别的注意,师爷连忙上前询问,“大人,是发什么什么事情吗?”

谢雨青也在心里捏把汗,生怕有什么地方让这太守大人感到不快,也为张迁的性命而担忧。

好在目前来看的情况是好的,谢雨青提到嗓子眼的心也就落回原处。

张江知道现在不是一个好的认亲时刻,因此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他对师爷挥挥手,“什么也没发生。走,我今天倒是要看看,这抚溪县令要怎么断案!”

认出亲人后,张江心里不仅仅有莫大的喜悦,同时也有着后怕和愤怒。若是他迟来一天,没有碰见今天这场断案,没有拦下这场行刑,哪怕是晚来一小会儿,这五十大板打下去,张迁还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那他张江真的要失去最后一个亲人了!

张江心里越是往深里想越是害怕,不过,还好,还好,他拦下了那杀威棒,一切都来得及。小迁儿还好好的活着。

张江用余光看一眼张迁,接着就甩手往衙门深处走去,今天这场案子他管定了,定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倘若是那刘癞子和官府勾结,他绝不轻饶,会还谢记一个公道,但若是张迁真的做了那种事……张江定了定心神,总归是他和弟弟走散了,没来得及好好看顾教导他,结果无论好坏他都愿意承担。

被捕快从店里带走时张迁没害怕,那五十大板即将切切实实的打在自己身上时他也没惧过,可就在刚刚,他看清所谓太守的模样,听清他的问话时,张迁却在心底产生了些惧意。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吗?大哥他,真的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