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已过,虽未降雪,疏云山间已是寒风猎猎,万物失色。

濯雪宫上下为庆宫主生辰,满目红绸,主殿中长寿灯高挂,烛影绰绰。来往的人个个脸色红润,眼中含笑。

顾予轻早早随陆风吟守在宫门,迎接前来恭贺的宾客。

她生得高挑,静静立在陆风吟身侧,拂来的风轻轻带过她的发丝,周身气度清淡,似一缕孤烟。

几乎引得来往的每一个人都要看她一眼。

她则不动声色地留意每一个陌生的脸孔。

濯雪宫向来隐于疏云山,甚少参与江湖之事。来的宾客除了一些早在濯雪宫立派之时就有渊源的门派,剩下的多是早些年与顾灼之交好的江湖侠客。

陆风吟刚迎了一个宾客,转头瞥了一眼顾予轻,温声道:“小师妹若是不善于应对这些,只管去随在师傅身边就好,这里有师姐。”

“无妨。”顾予轻答道,“师姐莫嫌我碍事便好。”

陆风吟笑道:“师姐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是不知,今早你说要随我一道,半秋的脸色有多臭。”

正说着,叶半秋带着一队巡守的弟子走过来,“远远的就听见你俩在说我的坏话。”看好文请到:9 5 7c c o

陆风吟回道:“我可有哪句说得不对么?”

叶半秋咬牙,凑到顾予轻跟前,“小师妹,呆站在这里岂不无趣,不如随师姐一道?”

顾予轻扫过去一眼,道:“师姐,不可掉以轻心。”

叶半秋:“……是。”言罢,老老实实带着人继续巡守去了。

这时,一名弓着腰,有些驼背的老人家缓缓走来。她穿了一身朴素的衣装,手中柱着一根竹竿,步履蹒跚,晃晃悠悠,像是随时要被风吹跑似的。

顾予轻率先瞧见她,行至她跟前搀着人走。

老人家抬头看她,她面容已被风霜侵蚀布满皱纹,只那一双眼倒还有些精气神,一见顾予轻眼中神采又亮了几分。

她反手抓住顾予轻的手,道:“小姑娘生得真俊呐。”

顾予轻:“……”

跟过来的陆风吟:“……”

陆风吟温声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可有请帖一观?”

老人家又转头去看陆风吟,上下打量了一番,摇摇头:“你没有她俊。”

陆风吟:“……”

老人家晃了晃手中竹竿,冷哼一声:“我是哪位?哼,你们宫主竹竿点大的时候我还抱过她呢。”

众人:“……”

陆风吟忙招来了两个弟子搀着人进去了。

顾予轻状似无意地看了眼她的背影,鼻端微动。方才她刚搀住这人时,分明闻到了一道很淡的香气,只片刻就随风去了。

这股味道……她好像在什么地方闻见过。

周身突然嘈杂起来的声音将顾予轻的思绪唤回,她转头,失色的山林间,一抹极艳的红闯了进来。

顾予轻微怔,只这一眼中,她除了眼前人,再看不见旁的。

她终究还是来了。

秦至欢的眼眸流转过来,两人的目光于纷杂之中,掠过人海,极轻极淡地对上了一瞬。

又默契地互相移开,除了她们二人,无人知这一瞬掀起的波涛汹涌。

顾予轻细细回想方才偷来的一眼。

秦至欢好像笑了一下,眸中的倦意都淡了些。

顾予轻看得分明,她眼下有着淡淡的青色,身形也消瘦了一些,想来是这一月来过得不好。

又怎会好。

顾予轻的心陡然被刺了一下。

秦至欢身后跟了三个玉幽教的人,皆是女子,穿着统一形制的压花暗纹黑衣。其中一个捧着个长方雕花木盒。

秦至欢往前踏了一步,笑道:“玉幽教秦至欢,特来贺礼。”

抱着木盒的人也往前了一步。

此话一出,周围人的谈论声更甚,毕竟玉幽教的名声属实算不上好,不过倒也算不上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

陆风吟只得迎了上去,回道:“不知这位秦姑娘可有请帖?”虽是如此问,但陆风吟心里分明。

濯雪宫自是不会与玉幽教有何交情。

秦至欢当然是拿不出请帖的,不过她显然不会是知难而退的人。只见她旁侧的人从衣襟中摸出了一张拜帖,递给陆风吟。

秦至欢道:“虽无请帖,但特此拜帖一封,也算全了礼数。”

陆风吟看了眼递上的拜帖,却并不接过,显然是不知该如何决断。

场面一时之间僵持在这里,半响,周遭的声音突然少了许多,顾予轻抬眼一看,只见顾灼之竟亲自过来了。

众人一见宫主,纷纷行礼避让。

陆风吟也退了一步:“师傅。”

顾灼之微微颔首,她眼眸看着秦至欢,话却是对陆风吟说的:“来者是客,接了罢。”

陆风吟:“是。”言罢,她接了拜帖退至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