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有多少架先进的战斗机无人知晓。

南京城的空袭陆陆续续发生了十多次,人们遇难,悲歌。自八月以来,全国人民都相信国民政府的军队会集结于南京城口,守卫着座千年历史的古城。但真正的情况是,国民政府的军队在上海被重创,战争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士兵们已经疲于奔命。蒋中正是一定不想放弃南京的,他反复思量这个种着他夫人的挚爱——法国梧桐的首都,反复思量着国民军对日军的可能性。

蒋中正在最后关头割下了自己这块心头肉,国民政府迁都重庆。

11月初,金陵城的天气大幅度转凉。南京城下了入冬以来的初雪。沿秦淮河而上,洁白的雪花打点了两旁熙熙攘攘的街市,雪花落下的紫金山变成了迷雾的森林。一切皆为银装所裹。金陵人迷恋这样的南京,尽管他们踏绿赏春,秋来赏枫,尽管他们已经见过别有风致的法国梧桐,但是他们最迷恋的还是南京的雪,雪里的庙会,雪里的马头墙,有了雪,新的一年似乎也就不远了。尽管对南京城里的很多人而言,这将会是生命中最后的纯白。

下雪给沈清带来了特别的快乐。大人走在街上裹着领子的时候,沈清脱下自己的西式羊毛外套在街上纵情奔跑,沿路的人都说这小孩子不怕冷,像个小疯子。

南京的新街口已经不似往常般的热闹。人们说,自天而降的大雪是无情的,也是有情的。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雪不告知来的时日,雪不在意南京城是生机勃勃的南京城还是死气沉沉的南京城。冬天的到来变成了人们心头的春天。寒风吹荡着路旁的法国梧桐,它们依旧挺立如初,尽管被白雪所掩埋,漫步于这条街道上的人们还是忍不住慨叹。多好的大楼啊,多好的街道啊,多好的法国梧桐啊。

然而对于沈家夫妇而言,一场雪不能阻挡日军逼近的脚步,不能冻住日军嚣张的气焰。新街口原本说是要放孙中山先生的铜像的地方悄然放上了一颗巨大的炸弹模型,时刻俯瞰着金陵城的百姓,可使他们愁坏了。

大雪确实放慢了日军进攻的脚步,南京城内这两天已经没有遭遇空袭了。大雪给了人们喘息的机会,那些在空袭中闭门不开的街市正悄悄苏醒。

南京的人们看着这座城,这座城也看着南京的人们,人们在伤痛中想象着南京的昔日。说起新街口的经历,实在是令人唏嘘。这是一条新生的道路,南京城的眼睛看着他们从无到有。这样一个几近全新的希望之光,在日军入侵的时候遭到了日军的洗劫,焚烧,不少店铺可以谓之是胎死腹中,尚未见到新中国的红日,在解放前便早早夭折。

当时的人们想不到自己以后的命运,“多活一天是一天”,人们彼此在伤痛中温柔着。

晚饭后,沈家上下老小齐聚一堂围坐在西式长餐桌上,老爷子坐餐桌头,沈家夫妇分居两侧,沈清坐母亲旁边。沈家夫妇面容严肃,老爷子也板着一张老脸。

走还是不走?

沈家夫妇想走,也得先挪移老爷子这座大山。

沈夫人怀着身孕,已经到了,这曾经是他相信的荣耀。

“南京城的富人们能逃得都逃了,国民政府的物资也在加紧转移。我……”,沈汝铭看向大哥,眼神疲惫:“奉劝你们快走。”

“走哪去?”沈大哥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沓的报纸,报纸上的头条无不是鲜明的大字,“北上?南下?还是跟着你们国民政府西进?这中国,这华夏,哪里不是日本人你告诉我!”

“你不是留过洋吗!”沈汝铭如一头被惹急的睡狮,“去美利坚啊!去不列颠,去法兰西啊!”

“贤弟,你有所不知。”沈家当家的声音软了下来,“你以为千百里远的外国就好吗?国家不能兴旺富强,中华民族不能得到振兴,到了国外,我也是良心不安的。再说,你以为老爷子会走吗?老爷子在这南京城奋斗了一辈子,早就扎下了根,哪是你说赶就赶得走的。”

“你们……”沈汝铭肚子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怨气,他哪里会不知道南京城的好。只是淞沪会战失败之后,他已经对这个国家彻底失望了。“车里有枪,家里备好。日本人进来了,二话不说直接一个钢蹦送他上天。哥,你不要下不去手。”

“日本人很残忍。他们抓了我们的俘虏和东三省的百姓去试毒。”

沈汝铭从车里拿来了美国的军枪,还有两把左轮手枪。

“上海已经彻底沦陷,这是中国最大的损失。有超过10万的日军正在上海到南京这段铁路与水路之间,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沈汝铭悲痛又低落地说,“你们凶多吉少。”

“大不了,就是命一条。只是委屈了你嫂子。”沈汝忠显得很豁然,前一句态度坚定,后一句语调温柔中带着惭愧。他已经接受了不会逃走现实。事实上,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日本人无恶不作,只有魔鬼能解释他们的行为。沈家早年也和日本人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他对自己的生意伙伴印象不错,留洋期间还偶有书信。对方显然也是爱茶之人,沈家人当时还觉得对方谦逊有礼呢!他在欧洲的学院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