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车站的咖啡显然并不好卖,加上这几年各条高铁线开通,市内大部分的区县已经能乘高铁到达了,所以耗时更久的客车站客流量锐减,以至于这家咖啡店更显得门可罗雀。而且这家店的咖啡实在是算不上好喝,卢诗臣既没有心情、也没有胃口来品味这咖啡的味道,手腕上的手表显示还差一会儿到九点,离李松茗的班车的出发时间九点半还早得很——明明来的路上卢诗臣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而现在坐在李松茗对面,却又觉得时间竟然如此地慢,怎么还没有到九点半?李松茗说着喝咖啡,但是点来的咖啡却没有动,他就这样坐在椅子上,透过咖啡热气腾腾的烟雾看着卢诗臣。店里坐着的另外两个客人都是年轻人,一个戴着耳机打游戏,一个开着电脑在写东西,店员值了一夜的班,还没有等来交班的人,在柜台睡眼惺忪地打瞌睡。曲风古老的英文歌曲在店里流淌着,一切都显得太过于静谧了。静谧得卢诗臣的感官也变得更加敏锐了起来,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李松茗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很令人坐立难安。好在手机消息的提示音将卢诗臣从这种近乎折磨的静谧之中解脱了片刻。发消息来的是一个久违的人——徐磬。凌思车祸后的那段时间,大概知道卢诗臣忙于照顾凌思,徐磬倒也很是识趣,没怎么来打扰卢诗臣,再后来好像是有了新的追逐对象,在卢诗臣这边消停了很长一段日子。没想到今天不知怎么又给卢诗臣发了消息。徐磬还是从前的那一套,即便是久不联系,也能熟稔地问卢诗臣最近忙不忙,说自己的乐队又要办一场小型的演唱会,邀请卢诗臣去看。卢诗臣还没有想好怎么回消息,李松茗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将手机夺了过去。“你干什么?”卢诗臣完全没有防备,所以很轻易就让李松茗将手机夺了过去,甚至好一下才反应过来,将手机拿了回来。李松茗倒是没有阻拦他拿回来。卢诗臣将手机拿回来之后,发现徐磬的聊天框已经不在了——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李松茗竟然已经将徐磬从卢诗臣的好友列表里给删除了。“我不喜欢你跟他联系。”李松茗说。卢诗臣和李松茗坐的是一张小桌子,这么近的距离里,李松茗自然很轻易的就看见了徐磬的这条消息。看着从自己列表完全消失的徐磬,卢诗臣的神情瞬间地变得冷厉了起来。自然不是因为删除了一个徐磬。这并不是适合说他们那些纠葛的地方,可是如果现在不说,又要无休止地拖延下去了。

“松茗,我上次在关溪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卢诗臣看着李松茗,神色冷肃,气氛一瞬间变得凝重压抑了起来,“我想,我们之间已经彻底了结了,这不该是你在意的事情。”卢诗臣以为,从上次在关溪的谈话之后,他们之间应该已经彻底地终结了。就算那时候李松茗没有任何的退意,甚至临别前还说了“我不会放弃的”那种话,卢诗臣后来心里想的也是大概李松茗一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许等到他回过神来,再想起卢诗臣说的那些话,再想起卢诗臣这个人,大概会觉得后怕吧。前几天卢诗臣沉浸在凌老院长的事情中,无心去想,而此刻却让卢诗臣不得去想了——李松茗或许完全没有将他上次的剖白当一回事。“我没有忘记,”李松茗说,语气却轻松惬意,就像上次卢诗臣向他说的不是残酷的秘密,而是甜蜜的畅想。“卢老师也这样快就忘记了上次在关溪分别的时候我说的话了吗?”李松茗仿佛是真的以为他已经忘记了。卢诗臣当然没有忘记。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某种想要鱼跃而出的振奋感——“有什么关系?”卢诗臣说,“这不是靠着一时的热情和冲动能够忽略的问题。”“我知道你害怕什么——可是你那时候,毕竟并没有杀他,不是吗?”李松茗说。“是未遂,”卢诗臣说,“你不会是下一个幸运的周棋。”卢诗臣那时候没有动手,只不过是因为第一次直面了真实的自我,这件事所带来的恐慌和震撼,短暂地压过了想要对周棋下手的欲望。谁也不知道,如果那天周棋晚醒来一会儿,周棋家里的电话晚打来一会儿,周棋还逃不逃得过卢诗臣的那把手术刀。“但我本来就不是周棋。”李松茗说。他不是周棋那样的蠢人,为了追寻无意义的刺激,将原本捧在手中的珍宝错失。“李松茗,松茗,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卢诗臣,没有意识到的人是你。”李松茗叫的是卢诗臣的名字,打断了他的话,仿佛踏过了他们之间年龄的鸿沟,坐在了同样的岁月上。他看着卢诗臣,咖啡馆幽暗的灯光下,眼神却明亮如火,“你是不是总觉得,我是个一无所知的小孩子?但是——你知道我多少岁了吗?”李松茗说的是问句,但却并不是问题,并不打算让卢诗臣回答,“我已经二十八岁了,快三十岁了,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以为占有欲和控制欲的东西只有你有吗?”“我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做过什么,你跟徐磬这些人搞暧昧,你没有对我保持忠诚,你的心永远都是游离的——但是你以为我不说,我就是真的宽容吗?我其实嫉妒得要疯了,”他看着卢诗臣,说道,“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地删除过徐磬这些人给你发过的消息,你说的那些所谓的占有和控制,在你还克制的时候,我已经做过很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