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不再平稳,试探着再次朝涟绛伸手:“涟绛。”

“别碰我!”涟绛蓦地抬头,琥珀色的眸子里隐约弥漫着猩红的血丝。

观御望着他的眼睛,看着泪水不停地从他眼里涌出来,只觉剧痛交加快要不能呼吸。

他比谁都清楚涟绛有多难过。

或是因龙鳞而感同身受,或是因如今痛不欲生的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可也是他,最没有身份立场安慰涟绛。

他能感觉到涟绛掐着伤口的手更加用力,自我折磨着格外排斥他的靠近。于是他抬起的手只好僵在半空中,伤口涌出的鲜血浸湿衣袖,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一滴、两滴

砸在涟绛宽大的衣裳上,尚未开出花,便先烟消云散。

“他不爱你”

“涟绛,他不爱你。”

涟绛缓缓地眨眼,眼前观御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

他盯着面前看不清脸的人,看着这个人的身体和影子在光里缓慢分散,变成细碎的光。

“涟绛,”观御闭眼,额上的青筋因猛烈汹涌的疼痛而暴起,“回去吧,以后不必再顾忌我。”

不必再顾忌我。

涟绛捂住眼睛,片刻后放下手,眼前观御的神情慢慢变得清晰——还和以前一样的平静,一样的无悲无喜。

观御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涟绛目光有些失焦,在魔骨一遍遍的提醒告诫下终于坦然认输——

嗯,他不爱我。

耳边魔骨鬼魅似的无处不在的声音倏然远去,涟绛垂眸盯着眼前接二连三滚落的血珠子,体内暴动乱窜的魔气终于在这静默里变得安分。

“涟绛,”观御再次靠近他,眼底隐有泪光,“涟绛,是我对不住你。”

涟绛在这沙哑的声音里回神,看清滴下的血是观御的以后,猛然松开掐住伤口的手。

他安静地注视着观御,窥见观御眼底的红时无声地笑了起来。

你哭什么?

你又不爱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他一边笑,一边伸出沾着鲜血的手碰了碰观御眼尾。

他将指尖上的血点在观御眼角上,又用干净的拇指指腹擦去。

他问观御:“你有过片刻真心么?”

观御抿唇不语,探手攥住他的手腕。

“没有。”他替观御做出回答,随后顺势倾身,几乎趴进观御怀中,仰头轻声地问,“那你要杀我么?”

观御垂眸看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十指紧握成拳。

其实此时的他除了满脸是泪以外,看起来与平常没什么两样,就连问这问题时也好似平日里随口问“今日吃什么”一样淡然。

可观御知道,他的心彻底碎了。

碎到即便是如来佛祖,也再无法修补。

他搭在观御眼角的手往下,摸观御那张冷峻的脸庞,流着泪笑道:“你从来都不爱笑。以前我以为是因为你觉得孤独,觉得无人爱你,所以你从来不笑,但今日,我总算是明白了。”

他缩回手,攥紧袖里的刀柄,望着观御微红的眼睛缓声说:“观御,你之所以不爱笑是因为你当真没有心。”

观御缄默无声。

他看着他绝望的眼睛,看他万念俱灰。

“观御,”涟绛轻声地笑,最后垂下抚摸他眼角的手,“你要我不再顾忌你,好啊,那以后就当做我们从未相识,我也从未爱过你。”

紧跟着他的话音落下的刹那,匕首扎进胸膛,心口溘然作痛。

烧毁

剧烈的疼痛之下,观御本能地捂住心口。

但那里没有扎着刀子。

他瞳孔骤缩,抬头时眸子里映出扎在涟绛心口的匕首。

那么冷、那么锋利的匕首。

“涟绛”

他声音发抖,涟绛却在笑。

聚浪挑动心脉,冰冷的刀尖一点点拨开血肉,将深埋于体内的龙鳞挑出。

涟绛本可以捏诀取出龙鳞,可是他不愿意。

他宁愿受剜心之痛。

让这段年少时有憾无果的情动以疼痛结束,也不算太过仓促。

至少在心口留下永世难愈的疤。

他忘不了的,他刻骨铭心的,观御凭什么忘记?

他要观御一瞧见心口的疤,便想起他,想起曾有一个人欢喜难过都是因为他。

他将龙鳞还给观御,脸色苍白如纸,却仍强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们今后,再无瓜葛。”

观御望着掌心里搁着的那片带血的龙鳞,感觉到上面的血尚还温热。他微微抬唇,唇齿打颤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涟绛扶着墙摇摇晃晃地往门外走,泪湿眼眶。胳膊被扶住时他未抬头,只是拂开观御的手,踉跄着接着往前走。

“涟绛。”观御拉住他,却又不知该以何借口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