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薇在宋能依的白眼里登上马车。

扶薇面无表情地坐在窗边。

她知道平安镖局的人最近都怎么议论她。可是她大半辈子遭受的议论从未少过。

她怎么可能因为宿清焉这个蠢货死了,而郁郁寡欢以泪洗面呢?

绝对不可能。

他不过是她解闷的玩意儿罢了。

扶薇冷漠地闭上眼睛。

被祝明业夸得天花乱坠的京菜,并不和扶薇的口味。她只吃了几口,恹恹放了筷,理也不理祝明业,转身就走。

祝明业追在后面,口中喋喋不休。

扶薇没听见。

不仅是祝明业的声音听不见。扶薇走在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市,所有喧嚣都慢慢消了声。

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扶薇回到家,看见宋家的人也在。梅姑松了口,点头答应宋二办葬礼。

今日是宿清焉坠崖的第十日了。

他们都说,他的尸体被礁石撞碎,早就沉了水底落了鱼腹。

扶薇脚步生生顿住,她立刻伸手去扶了一下墙壁,强压着眩晕之感,慢慢舒出一口气,缓和下来。

梅姑看见了扶薇,她红着眼睛叹息般说道:“薇薇。我们把葬礼……给他办了吧。”

“好。”扶薇微笑着点头语气淡淡,“早就该办了。”

扶薇收回视线,平静地走进房中。浑然不在意平安镖局的人如何看待她。

能怎么看待她?不过说她冷血无情。可她本就是这样的人。

房门一关,扶薇却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缓了缓,才走到就近的梳妆台上坐下。

桌子上摆了很多个绿檀木梳。

扶薇凝视了许久,从那些绿檀木梳中,取出一个——宿清焉给她买的那一个。

她毫不留念地将这柄绿檀木梳塞进抽屉最里面,重重关上抽屉。

她有那么多绿檀木梳,才不稀罕这一个。

天下男人千千万,她也不稀罕那么愚蠢的一个。

蘸碧在外面轻轻叩门,端着一壶水进来。蘸碧先瞧一眼扶薇的脸色,将水壶放在桌上,道:“天气冷,水凉得快。这壶刚烧好,等一会儿再喝。”

扶薇冷漠地说:“收拾东西,葬礼办完我们就启程离开。”

“是……”蘸碧应了一声。

扶薇觉得屋子里闷,让蘸碧将窗户推开。

宋二和梅姑正在谈论葬礼的事情,声音若隐若现从窗口传进来。

扶薇心口更加闷,一阵烦躁。

她站起身来,去倒水喝。

无情冷血是扶薇给自己的评价,她才不会为了宿清焉掉一滴眼泪。

一个乡野穷书生,他不配。

一个愚蠢的傻子,他不配。

蘸碧转过身来,惊呼了一声:“主子,当心手!”

刚烧开的水从水壶中倒出,早就溢出了杯子,浇了扶薇满手。

可扶薇浑然不觉。

在蘸碧的惊呼声中,扶薇慢慢低下头,去看自己烫红的手。

“主子……”蘸碧眼睁睁看着扶薇还在倒水,呆在那里无措极了。

扶薇忽然将一壶热水朝着墙壁砸去,巨大的响声中,她怒然转身:“秋火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回来禀话!”

宿清焉这个蠢货不配她上心,可是她恩怨分明,绝对不会让宿清焉枉死。

幕后之人就算是天王老子,她也要他满门狗命!

蘸碧腿一软,本能地跪了下来。

灵沼和花影听见响动, 赶忙推门进来,瞧着屋内情景。花影下意识问:“主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灵沼机灵些, 小跑着奔到扶薇身边,拿了巾帕给她擦手上的热水, 先惊呼一声“好烫”, 再甜声安慰:“主子您消消气,天大的事儿都没有您解决不了的呀!”

天大的事儿都没有她解决不了的?她想让宿清焉那个蠢货活过来,可能吗?

自成为这个长公主,扶薇心里明白自己的命就是一直悬在那里, 她早就做好了随时在勾心斗角的夺权中死去的打算。

她的命, 不值得啊,那个蠢货。

扶薇许久不曾失态震怒, 蘸碧一瞬间想起扶薇曾经的大怒,吓得腿软。她反应过来, 爬起身, 急声道:“奴、奴这就去派人送信再催!”

扶薇缓缓闭上眼睛,克制着情绪。待她再睁开眼,脸上已经没有了情绪。

三日后,是宿清焉的葬礼。

“主子,您……要披麻吗?”灵沼试探着问。

主子之前不是说只是一年的契约之婚吗?那……似乎不需要给宿清焉披麻戴孝吧?

扶薇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孝衫,抬起手臂。

灵沼赶忙帮扶薇穿上丧服。

宿清焉尸体寻不到, 棺材里是他往日的衣衫。扶薇走在棺材旁边,看着洒满地面的白纸,沉默地跟着送葬队伍, 往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