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劲风乍起,裴绾拢起手捂在嘴边呼了口热气,裹紧脖子上的围巾,朝墓碑鞠躬告别后折身往回走。

顺着下山的林荫大道没走几步,却见迎面一柄黑伞拾阶而上。

来人登上台阶,似乎没料到这种天气还有人来这里,看到不远处的裴绾,眼里划过一丝讶然。

“你一个人?”

裴绾杵在原地,满脸警惕。

“怎么,你好像很怕我?”余钦饶有兴趣地看着仿佛随时要撒腿跑路的小丫头,“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坏人也都是这么说的。”小姑娘边咕哝还边往后退了一步。

“……”竟然没法反驳。

余钦慢悠悠地走近她:“这是裴绎教你的?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跟坏人顶嘴会有什么后果?”

裴绾顿时不敢吭声。

余钦被她紧张的样子逗得愈发想笑,觉得这小丫头怪有意思,说她胆小吧,天都快黑了还敢出没在这种地方,说她胆大吧,又一点不经吓。

莫名有点羡慕起裴绎,有个小兔子似的妹妹在家天天逗着玩应该特别有趣。

扑簌簌的雪花落在女孩的眉角发梢,连浓密的睫毛也覆上一层白雾。

“你哥倒是教得没错,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举着伞朝裴绾递过去,“有时候你以为了解的人其实未必真的了解。”

意味不明的语气让裴绾更加忐忑,不仅没接,还悄悄又退了一步。

余钦见状挑眉:“怕什么,你哥把你护得跟眼珠子似的,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裴绾闻言心下涩然,有些不敢直视那双似笑非笑的狭长凤眸,移开视线却被他另一只手中格外醒目的白玫瑰吸引。

“你也喜欢这个?”余钦见她盯着花若有所思,唇角勾起几分邪气,“不过这可不能送给你。”

裴绾回过神,淡淡撇嘴:“我才不喜欢。”

她记得那晚在贺芝伤痕交错的手臂上见过一朵玫瑰纹身。

“哦?”余钦有点意外,“还有女孩会不喜欢玫瑰?那你喜欢什么?”

裴绾皱眉,果断一句话把天聊死:“我喜欢菊花。”

“……”刚才他为什么会觉得这是一只好玩的小兔子来着?突然觉得裴绎貌似也没那么值得羡慕……

余钦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转念又不由失笑,看来不是不喜欢,是自己很不受这小丫头待见。

周叔从车上取了伞回来,正巧瞧见裴绾被一个陌生男人搭讪,急忙加快脚步朝这边赶来。

余钦目光一瞥,了然轻哂:“我就说裴绎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跑这儿来呢。”

他收回伞,转身走向与她相反的另一条小径,背对着她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

“再见了小朋友,天黑了早点回家吧。”

裴绾默然注视着那道背影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转角。

雪花纷纷扬扬,路上已经聚起一层薄薄的积雪,风雪中只剩他孤零零的脚印一直延伸到那条小径尽头,犹如茫茫江上一叶孤舟泛过的余波。

纯洁如玉的白玫瑰,甚至比漫天飘零的飞雪更无瑕。

可惜贺芝已没有机会知道,她毕生渴望却至死都未得到的东西,或许也曾有那么一刻,离她触手可及。

裴绾回到家的时候,徐阿姨已经煮好了姜汤等着她。

“快把它喝了暖暖,在外头冻坏了吧?今年这寒潮来得也太猛了,我都多少年没见过雪了,你哥哥这么多天没回来,也不知道今天穿得够不够,可别不小心冻病了。”

裴绾端着碗的手顿了顿,弱弱嗫嚅:“他又不是小孩子,总会知道照顾自己的吧……”

“那可不见得,他向来也就只对你的事情最上心,对自己反倒经常敷衍了事,像这种突然的大降温,要是没注意天气预报,谁能料得到呢。”

裴绾瞟了一眼电视,里面正在播报未来几天还会有持续的强降温。

她闷声把脑袋埋进碗里,快速喝完姜汤吃完饭,上楼回到房间,给宁昙发了条信息:最近天气冷,记得提醒他添衣。

然而等洗完澡出来,却发现宁昙给她回了句:绎哥没在。

裴绾一愣,连忙打电话过去:“他去哪了?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啊,他和我哥一个比一个神出鬼没,我都没怎么碰着他们,这会儿多半是在尧哥那儿呗。”

“那他还会回你家吗?”

“这谁猜得着?”宁昙无辜耸耸肩,“他又不像被我哥扼住咽喉的我,能待的地方多了去了,你还担心他露宿街头?”

裴绾怏怏挂了电话,茫然抱膝坐在窗台上。

夜里的雪愈发的大,他有没有带伞呢?

屋内熏然的暖气让人昏昏欲睡,她却强撑着跟这困意抗争,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究竟在坚持什么。

就这样不知挨了多久,一束汽车灯光终于映亮了窗外的雪地。

裴绾呆了一瞬,什么都来不及顾,跳下窗台就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