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淡声道:“鬼由心生,不信则无。”

幽香袭人的庭院里,练月洒落,一地银霜。

清风微微起伏,婆娑树影随风呢喃。蓦然,花木掩映间传来缕缕琴音,宛如一汪清幽的潭水泛开了层层涟漪,琴韵悠长而空灵,又带着一丝清冷之感,如溪流一般淌过心田,将心间万般愁绪洗净,余下的只有平静与安宁……

朱柠睁大妙眸,视线一动不动的定在正端坐于庭中抚琴的徐长吟身上,喃喃道:“没想到她如此厉害!”

月下,徐长吟敛着双眸,纤长的指尖优雅的抚过琴弦,而琴韵正自她指尖缓缓流淌。风儿拂起她的青丝,月华将她的容颜毫无保留的映照无余,宛若一块白璧无瑕的玉,却又流溢着秋水也似的温润。她轻轻扬起唇瓣,那般的恣意而自在。浑无无一丝撩人姿态,却更使人难以忘怀。

朱柠原先只道她顶多读书在行,虽说刻意在朱元璋面前将她夸得天上地下如何厉害,可心底却是认为她的琴艺肯定不过尔尔,却终未料到她竟与赏汝嫣有得一比。先前她信口胡诌琴韵能够愈病,此番听了她的琴,竟然觉得或许真会有此效。她的心仿佛被沁凉的溪水洗涤过,说不出的舒畅与宁静。她的指尖动了动,心头倏地涌上一股冲动,想如徐长吟一样,可以乘着清风、伴着琴韵,洒脱而惬意的随性舞动、随性翱翔……

“二皇姐,难道你认为母后会随随便便封人为御苑女诸生?”朱梓随时不忘与她顶嘴。

朱柠眯眸,倏地转过身子,毫不客气的敲了他一记:“小娃娃懂什么?去一边温书去!”

朱梓捧起小脑袋,满脸委屈的直向朱棣告状:“四皇兄,二皇姐又欺侮我!”

朱棣深谙的眼神从徐长吟身上挪开,口吻依旧淡然:“梓儿,随明岳去亭中温书。”

朱梓听他竟然也这样说,顿时愈发委屈,可仍旧听话的随明岳往一边的凉亭走去。

骤然,徐长吟指尖一收,琴声嘎止。朱柠压下脸上的意犹未尽,扬起下巴,“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徐长吟盈盈起身,巧然一笑:“公主,可要试一试?”

“当然要了!”朱柠早快捺不住手痒的冲动,一听她这话,立即上前坐下。

徐长吟提起一旁的灯笼,眸中掠过一抹狡笑:“公主,先闭上眼,仔细感受这儿的环境,让指尖随着您心中最深切的感觉而动。无论是风拂花林的清幽,还是月下花前的旖旎,又或是憧憧影魅的黑暗……”

朱柠这会儿倒听话,闭上眼眸,耳畔听着她的话,仔细感受着清风、花香与……黑暗?

“什、什么?”朱柠霍地睁开眼,眼前猛地陷入一片黑暗。幸而今晚月色尚是不错,所以待她适应之后,周遭景致尚能看得清楚,这诺大的空地间,眼下竟然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四皇兄呢?徐长吟呢?灯笼去哪了?

一阵清风刮过,朱柠冷不丁遍体生凉。

“徐长吟,你弄什么名堂?”她又惊又惧的跳起身,愤怒的大喊。

“公主,长吟就在外间,无需害怕!”徐长吟清婉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朱柠听到她的声音,心头略略安定了些许。她有些惶恐的扭过肚子,观察四下。头顶弯月高悬,身侧花木环绕,除了轻轻的风声,便只有她有些急促的喘息声,安静之中,花木丛中仿佛会窜出某一种幽魅般。越是如此想着,朱柠越是害怕,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她拔腿就要往外奔,可徐长吟可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公主,请忍耐着,若过了此关,明日定能通过皇上的考验!”

朱柠颤了一颤,小脸乍青还白。良久,她终于忿忿地咬牙坐下,勉强止住颤抖的嗓音,闷哼道:“练就练,本公主还怕了不成?”

花木丛外,徐长吟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袖掩唇,小声对身边讳莫如深的朱棣笑道:“王爷,可想四处参观一会?”话间,她竟是没打算在此陪着朱柠。

朱棣挑眉,睨了眼被树影环绕的朱柠。朱柠显然心中有些害怕,琴音断断续续,还带着颤抖,可仍旧坚持练着。

“王爷且安心,此处不会有旁的人来叨扰公主。”徐长吟放下袖,朱棣一眼看清了她唇边泛滥的笑意。

朱棣提步往前走去,以行动答复了她的邀请。

“此间是你在打理?”

徐长吟也未隐瞒他:“离宅子不远有户年轻夫妇,我请他们每隔一段时日便来此收拾整理。”她的月钱也多是用在了打理这里及青冢之上。

“魏国公及夫人并不知道?”虽是问话,朱棣的口吻确是十分肯定。

“有些事并无需人尽皆知。”娘对母亲的无端抵触,以致连母亲生前所居之处也选择了漠视,她却永远无法选择不在意。

“看来徐小姐十分之通晓‘阳奉阴违’之道。”朱棣话虽如此说,语气却并不讽刺。

“好说。”徐长吟轻声一笑,将灯笼往他身前递去,替他照亮。这宅子她闭着眼都能找着路,有无灯光倒无所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