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了一碟小菜摆上折迭桌,屋内还能隐约听见女当家含笑的炉火。“尝尝吧,偶尔吃点夜宵没事!”他将大红的塑料凳拖过来,划过水泥地的声音尴尬而局促。

话说得很客气,但它依然没有摘下墨镜,也没有喝他倒好的啤酒。它沉默地观察着这个男人,一点一点地图像比对,企图在他身上找到一点当年那个小英雄的影子。但是它也知道,在那漫长而琐碎的记忆里,他只是曾有光点的过客。从来没有白日,她借一点光明拾阶而上,只为拯救自己。

席眷的乙醇代谢能力实在薄弱,没过多久便醉了。他在陶醉的眩晕中讲起过去,自己在少管所因为张雄放话而待遇不错,又因为张雄倒台而备受欺凌;讲到自己熬到成年,无法读书,只能到处打工;讲到这些年在南城如何被老板欺骗,如何熬过一夜又一夜没有收入的焦虑、愤怒、痛苦、挫败。送外卖,管仓库,搬家师傅,他在奔波中辗转,直到遇见如今的老乡们,生活才逐渐稳定下来。摇奶茶的妻子来自更穷更远的河乡,他们在彼此最狼狈的年岁遇见,互相搀扶着走到今天。

它听他讲完,终于等来了他的询问。

“那你呢,这些年怎么样?”

“我在研究所工作。”它说得很保守。

“真好啊,看来你读了很久的书,”他的期盼与事实相反,但它不愿纠正,“我儿子要去京城读大学,我还得给他凑明年的学费呢。”

学校很普通,但对这样的家庭来说已经是尽力的成果。席眷低垂着头,攥紧签子的手僵硬地垂在身侧。不过片刻,他已经下了决心。于是新的话头挑起来,是当年的义务教育。它直接打断。

“家里还有其他孩子在上学吧?”它问得直白。

“啊,对,我小女儿,”他挠了挠头,“过两年要上学了,我老婆说想买学区房……儿子是意外,女儿我们想好好对她,毕竟别的我们也不懂,读书的出路总会好一点。”

“是。”它说,等着他开口。

“但是吧,房价跌是跌了……”

“差多少?”

没回复,那就换一种问法。

“你要多少钱?学区房。”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能干的女人出餐了所有外卖,围裙没解就冲到店外。于是又有两瓶啤酒摆在桌上,有些矮小的女人警觉地站在丈夫身前:“你应该就是那个‘咖啡’吧?天佑以前是不是救过你一命?”

“咖啡?”

“不是咖啡,那就是——”

“别乱讲!”席眷捂住了那张揭底的嘴,它却听到了那句消失的“可可”。

“是,虽然没救成,”它笑着站起来,“这钱该你们拿的。”

“你也来跳哇!”

休息时间结束了。

它没有摘下墨镜,跟着领舞一起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