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霰云沉吟了一会,“你提前一天再告诉我吧,我看看安排。”

“好的顾总。”何盈盈再看了一眼顾霰云的脸,离开了办公室。

风雨欲来

林青苗完成稿件之后,发给赵美娟审批。结果赵美娟对她写的那些略带批判性的内容不是很满意。

“我们就是专做现金贷垂直内容的号,你这样写不合适吧。影响行业发展了。”

林青苗据理力争:“超高利率,多平台洗客户的是少数,这样的平台肯定走不远,而且监管也会出手。我觉得打击这种不规范的平台才有利于行业发展。”

“反正我觉得不合适。要么你去找老板。”赵美娟瞟了林青苗一眼。

林青苗也不再废话,将文档发给谢全安之后就去了谢全安的办公室。

谢全安看完稿子有些苦笑地说:“确实会刺激到一部分公司。而且现在我们的号,监管每天都会看的。进了关注名单了。”

林青苗有些咋舌:“真的吗?这有效传播也太精准了一些吧。”

“也不是说完全不能写。我们毕竟要客观。目前一些知名的平台还是在往合规化靠拢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他们也许更希望监管出手挤掉不规范的公司吧。”林青苗忙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观点。

“行吧。你稍微再写柔和一点,然后把这种高利息,多平台洗客户的行为,安到某个小公司头上,用行业内爆料的语气,表示规范的公司也不希望有这种害群之马。”谢全安思考了一下,最终做出了选择。

当时林青苗和谢全安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稿子发布的时间这么巧,正好踩在了现金贷行业大动荡的开端。

稿件发了没几天,正当谢全安焦头烂额地处理大量现金贷从业人员的各种问题时(比如“哪家这么乱来”,“监管层有没有什么动向”,“现在哪家量最大”),一则微博上的消息开始迅速在各个媒体群、互联网金融行业群、现金贷销售群里扩散。

一名刚满20岁的女大学生,在给爸妈发了一条“我跳楼了,别给我收尸。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短信后,决绝地从老家一幢废弃的七层楼房上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根据调查记者披露的结果,这个大学生就是从1000元的现金贷入局,同时借了多个现金贷平台,用借出来的钱购买了最新款的苹果手机。但后续陷入了无力还款的泥沼。

她只能不停地拆东墙补西墙,结果五六千元的欠款,在多平台利滚利之后,竟然滚雪球一般卷到了十多万。她不堪重负,又怕被父母朋友知道,走投无路之下想到了自杀。

而整个事件中最令人不寒而栗的一点是,在该女大学生多次欠款逾期之后,其实是进入了行业黑名单的,任何现金贷平台的风控都能看到这一信息。但是为了追求高利率,还是有平台愿意借钱给她。这种平台的风控手段,就是逼着她拍裸照,凭照片下款。一旦她逾期不还,就威胁将裸照散播开去,这种手段,也被称之为“裸贷”。这才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青苗看了头皮发麻。难怪《资本论》中说“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她终于深刻体会到了“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这句话的现实版本。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能想出‘裸贷’这种东西?”在谢全安办公室,《一零财经》全组人员正在紧急开会,林青苗难受极了,开始怀疑自己报道这个行业的意义。

赵美娟也眉头紧锁,罕见地赞同了林青苗的话:“确实太过分了。这样一想不知道有多少受害者。”

“金融行业就是这样。比这个黑暗的事比比皆是。”谢全安面容严肃:“这个事情一出来,我预判监管会直接下文,打击这种多平台洗客户的‘套路贷’,直接规定利率上限都不是没可能。我们这个号要活下去,必须转型了。”

“转为监督揭露报道吗?”林青苗问。

“监督企业这个可比写现金贷危险多了。”绕是心头烦闷,谢全安也笑了出来:“监督企业很容易被看做写黑稿的,这样的媒体可活不久,分分钟就被搞死了。”

林青苗恍然大悟。当年的焦点访谈都没能活下去,何况他们一个小小的新媒体号。

“那我们怎么转型。现金贷这块我感觉还是能做一段时间的。也没必要直接就砍掉了。”赵美娟对自己主编的号的前途也是异常关心。

谢全安点了点头:“扩一扩内容吧。把消费分期也加到选题范围,互联网金融也可以写,主打新消费、新金融吧。”

林青苗也支持。她想她段时间内是不想再写现金贷如何利润高,如何使人暴富的稿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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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大学生“裸贷”自杀的新闻四处传播的时候顾霰云正在会议室开例会。各部门正在做每周汇报的时候,他拿着手机想刷一刷今天的新闻,结果就看到了各个业务群及朋友圈都